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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轻璃走到林语堂床边,凝视着这个风骨孤傲,满身伤痕的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娘,娘,您别哭,您别哭……”梦中的男子忽然高呼出口,一行清泪顺着他满是淤青的脸颊缓缓落下。
郁轻璃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林语堂抓了个正着。夕落正要出手,郁轻璃却阻止了她。
孺慕之心,人皆动容,何况,前一世失去母亲的锥心之痛郁轻璃还清楚的记得,她忽然对林语堂就有了份共鸣。
前一世这个男子帮了自己许多,自己却未曾注意过他,今生再度重逢却忽然发现,原来这个看似刚强的男子,内心里也有如此一块温软的所在。
“林语堂,你若再不振作,恐怕就真的要让你娘亲哭泣不止了。”郁轻璃淡淡然一句话,却令昏迷中的林语堂渐渐安静了下来。
郁轻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吩咐道:“夕落,去小厨房把刚煮好的粥端上来。”
夕落得了慕容燕回的暗示,看了看林语堂不想走,郁轻璃也不恼,只回头看着夕落,她目光幽幽坦然,倒看得夕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要不,这人还是我来照顾,你若是再不回府,只怕那慕容风会起疑了。”
郁轻璃若有所思,最终还是起身道:“也好,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夕落暗中松了口气,准备了马车将郁轻璃送回大皇子府中去了。
郁轻璃一进府门,就听到了愉快的笑声从偏厅传来,听着像是郁珍珍和慕容风,脚步稍稍顿了顿,很快就改变了去向,这么愉快的聊天,她自然要去沾沾光不是?
脚步越发的近了些,郁珍珍和慕容风的交谈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慕容风温润的声音似乎努力平息了笑意,十分正经的赞叹起来。
“珍珍,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幽默,之前倒是本殿疏忽你了,你不会怪我?”
郁珍珍的声音明显低落了几分,随后又用一种深明大义的口吻说道:“珍珍知道殿下的苦衷,殿下疼惜姐姐也是应该的,姐姐自幼与我们分离,到底是我们郁府亏欠了她,更何况,姐姐本就十分讨人喜欢,这搬来府中不过几日,就已经有不少人邀请她出去游玩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对郁轻璃的羡慕,实则处处暗藏玄机,门口的郁轻璃冷笑,这郁珍珍无非就是想提醒慕容风,她郁珍珍才是郁正砂在乎的女儿,又或许是想告诉慕容风,郁轻璃是有多么的水性杨花,不过才出宫,就已经和不少男子私下接触了。
既然对方如此在意自己的出行,她如何能不解释清楚呢?郁轻璃的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如昙花绽放般灿烂且短暂。
她施施然走进了厅中,神色坦然的扫过在场的两人。
对于郁轻璃的突然出现,郁珍珍显得有些尴尬和慌张,这种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抓包的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郁珍珍略显慌乱的站了起来,“姐姐……你,你回来了……”
“嗯!”
郁轻璃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给慕容风行了礼。
慕容风眼底带着怀疑,却也只是一闪而逝,故作温和的询问道:“听珍珍说你这几日倒是忙的很,难怪很少看到你在府中。”
郁轻璃目光灼灼,“说的没错,这几日臣妾确实是很忙,不过忙的事情,殿下应该会感兴趣才对。”
“哦?”
郁轻璃正色道:“这件事,殿下确定要现在说?”
慕容风一愣,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扭头对郁珍珍道:“我与轻璃有要事相商,你且先出去。”
郁珍珍神色黯然,颇为不甘心的看了郁轻璃一眼,随后才福了福身子,极为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郁珍珍心中那一口郁气都未曾纾解开来,真是弄不明白这郁轻璃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慕容风对她如此重视并且言听计从。
一旁的春意见状安抚道:“娘娘,这女人太过厉害是绝对得不到男人的真心的,殿下只会拿她当枪使,等到利用完了,自然也就会丢了,更何况,这郁轻璃看似厉害,实则没什么本事,她现在知道的秘密越多,日后就会越发的凄惨。”
郁珍珍一记警告的目光扫过,“这些话,日后可万万不能说了,若是叫人听了去,岂不是妨碍我们姐妹感情?”
春意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方才是哪个在大殿下面前编排皇子妃的不是的?如今倒是这般装模作样,倒还真的得了那个郁丞相的真传。
郁珍珍离开之后,慕容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轻璃你方才说最近在忙的到底是何事?”
郁轻璃笑道:“殿下,您难道忘记了最近这帝京之中什么样的人最多了?”
“你是说……那些学子?”
“没错,殿下之前不是说府中的那些门客中年迈迂腐的太多,如今朝廷科考,无数的学子们都聚集在此处,其中不乏能人志士,日后殿下若是荣登大宝,自然是需要些能臣的,我希望能帮殿下找到这些能臣!”
慕容风眼前一亮,“轻璃,你当真是我的知己!
郁轻璃温婉浅笑,“殿下,我与殿下本就是一心同体,如何能不知道殿下的心思?”
慕容风心下暗道,还好当初没有将这女子放置一旁,她果然聪慧机敏,连自己如此细微的心思都能猜透,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今有了这女子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看慕容风总算是卸下疑心,郁轻璃也暗中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与那林语堂的会面纵然被慕容风知晓应该也不会惹出麻烦来了。
如今,就等着那人能尽快醒来了,林语堂,你切莫让我失望!
一股粥香淡淡萦绕鼻端,粗布的帐顶,简单雕花的床架,架子一角挂了一只铜帘钩子,显然是用得日子久了,铜钩子泛着淡淡的微光。
空气里是天然的花草想起,门外有刷刷的扫地声,风拂过窗棂,发出有节律的啪啪响,仿佛梦中一般的宁静,让林语堂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他坐起身牵动了胸腹的伤痛,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被人救了,是谁?!在这京畿之地,他几乎不认识几个人,即便是认识的也都惯是戏弄他的。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林语堂顾不得桌上那碗诱人的粥朝院子里走去,扶着门框的手却微微一顿,院子里,花树成荫,树下的石桌边却坐着一个风骨奇佳的女子,她微垂着头正专心看书,微风撩起她的鬓发在她红白分明的唇颊边浮动,越发显得肤白如玉,唇如点绛,而她宽大的衣袍,朴素典雅,却处处透着不凡。
林语堂从未见过这般如仙子的人,他一时怔住,握着门框的手下意识用力,“啪”一声将一片浮木扣断了下来。
郁轻璃缓缓抬头,随即微微一笑,林语堂只觉得这女子一笑间,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你醒了?可见桌上的粥了?皮蛋瘦肉粥,最是补血。”女子的声音宛若天籁,林语堂唰的就涨红了脸。
他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她为何要救自己?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念头却被林语堂生生压了下去,他只想多和这个女子如此相对,哪怕再多一刻,他也愿意用十年阳寿去换取。
郁轻璃见林语堂羞赧如此,倒也觉得好笑,这个敢和王世攀打架,死都不怕的人竟会因为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脸红起来?
“怎么?可是哪里还不舒服?”郁轻璃起身朝林语堂走来,他急忙退了一步,站在门槛这头恭敬的鞠了一躬,“语堂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如此大礼。”郁轻璃递过粥碗,“还是先吃饱了再说。”
林语堂随郁轻璃落了座,不好意思的侧了身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吃了。
“姑娘……”
“我姓郁。”郁轻璃打断林语堂的话,“想必你也知道打你的人是谁了?明人不说暗话,那王世攀乃是当朝吏部侍郎的亲外甥,你惹不起,起码现在的你惹不起。”
林语堂涨红了一张脸,双手垂在膝上紧紧抓住了自己膝头的衣裳,紧要牙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应当知道,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次科举之考,若能一朝得中状元,那么你今日所受的所有痛苦都可以一一找回来。”
“这段时间,你便住在这里,我会派人时常过来看你。你年轻力壮,隔壁屋子里住的那位老者,这阵子也得有劳你多照料。”
“另外,趁着这段时间,希望你摒弃杂念,好好参读一朝得中。”郁轻璃说罢缓缓起身。
林语堂心中一急,竟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大胆!”夕落怒吼一声,林语堂手一缩,脸愈发的红了。
“小生失礼,只是小生心中有一疑惑,还望郁姑娘解答。”林语堂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郁轻璃绣色精致的鞋面上。
郁轻璃看着林语堂,想了想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切莫叫我再失望一次。”
林语堂闻言浑身一怔,抬头看着郁轻璃,眉眼之间的确有几分“紫气东来”门口解惑的那位公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