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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再大,又怎么会惊动天听?林语堂一介布衣,又怎么会和慕容燕回有关系?
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风绝对是这句话的最佳诠释!
如今,他又会怎么化解呢?
郁轻璃缓缓闭眼靠回车厢,脑海里迅速勾勒了几种可能。
刚回府片刻,慕容石棱的圣旨就下了,海鲨帮沙千里素行不善,行凶杀人,证据确凿,判,斩立决!
“啪”一声脆响,上好的珐琅彩描金勾画的茶盏就摔了个粉碎,茶香四溢中,慕容风铁青着脸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皇子,快救救我们帮主,陛下刚才颁了圣旨,判我家帮主斩立决!”
慕容风负手踱步,焦躁的步伐带起上好的衣料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却愈发让人烦躁不安。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判了斩立决?”慕容风急了,他好不容易才和海鲨帮搭上关系,本以为可以利用一下这么个江湖帮派,神不知鬼不觉的方便一下自己,毕竟很少有人会把一个江湖组织和当朝大皇子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才用了沙千里。
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杀了一个无名小卒,沙千里去顶罪,自己保全了王侍郎然后王侍郎才会听话,可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不仅林语堂这个知情者被放走了,就连沙千里也可能被杀了。
这样一来,他岂非又要功亏一篑?
慕容风额头青筋狂跳,“陛下判的什么时候斩?”
“本来是今日午后,可知府报说今日大牢内有人犯病亡,所以拖到了明日清晨。”
慕容风冷哼一声哼,“算他识相。”随即朝来人招了招手,“你下去这么办……”
来人点头如捣蒜,很快就喜滋滋的跑出了府。
夕落躲着望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了郁轻璃身边,刚刚进院子,就听见慕容燕回轻轻吟道:“‘一点青山翠色危,云岩不掩与星期’,璃璃,你这个危字真是用得极妙,把这微醺的夕阳之色形容得淋漓尽致啊。”
郁轻璃喝了口茶,淡淡然翻了一页书,也没有答话,放佛没有见到慕容燕回一样。
夕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个男主子脸皮是够厚了,可是怎么老也不招女主子喜欢呢?
慕容燕回尴尬的被郁轻璃晾在一旁,眼角余光看到夕落,立刻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夕落,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夕落硬着头皮走到俩人身边,不知道打听来的消息该不该当着慕容燕回的面说,轻轻扫了一眼郁轻璃。
“那边怎么样?”郁轻璃当先开了口,夕落便再没有顾忌,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话,“那人看着倒像是海鲨帮的人。说不定今晚海鲨帮的就会有行动。”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夕落,你跟着璃璃久了,这脑子也灵活了。”
郁轻璃却抬头看向慕容燕回,问道:“沙千里你是认识的?”
慕容燕回尴尬的挠了挠鼻梁,没有吱声,只朝夕落使了个眼色,夕落立刻退到了院子口。
“我当时看了画像,也不敢肯定,毕竟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他了。”慕容燕回如实道:“等我查清楚,这慕容风已经带了他去投案,自然也就没有说了。”
“是吗?”郁轻璃澄澈的眸子紧紧盯着慕容燕回,慕容燕回心头微惊,为了郁轻璃这敏锐的直觉,他当时的确是认出了沙千里,可是因为郁轻璃对林语堂的态度,他心里正醋意浓烈,想着又不过是士子之间的人相轻,便没有提这事,谁曾想这事闹得越来越大,如今俨然就是慕容风的阴谋。
“璃璃,我何曾骗过你。”慕容燕回解释道:“的确是因为不肯定,所以才没有讲予你听。”
看着慕容燕回变化起伏的表情,郁轻璃约莫猜到了他那点儿心思,对于慕容燕回一路来的不离不弃,一路来的关心照顾,心头虽然也有些动容,可是自己身上所背负的那些沉重过去,却不容许她稍有感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慕容燕回是不是有事隐瞒于自己呢?自己又有什么身份和立场去质问慕容燕回?
郁轻璃心头百转千回,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知府老奸巨猾,故意将斩杀的时间拖到了明日凌晨,海鲨帮今夜若是没有行动,那才是奇了怪了。”
“璃璃的意思是,他们会劫狱?”慕容燕回见郁轻璃岔开话题,终于也松了口气,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双眼微微一眯,眸色一闪而逝,带着无声的杀意。
“要不然,我带人……”
“不必。”郁轻璃却打断了慕容燕回的话,“他要救,自有他的后招。如今事态不甚明了,何不将计就计?”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岂非太过被动?”
“那也未必,只要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可以反击。”郁轻璃淡淡一笑,“何况,这一次布局的可是我们。”
“我们?”慕容燕回喜滋滋的笑了,
郁轻璃闻言,下意识的转头,却在目光刚碰上慕容燕回的就避了开去。
“既然璃璃如此说了,那么今夜我亲自去守着,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慕容燕回含笑看着郁轻璃,也知道不能将她逼得太急。
“那好,此事就有劳小皇叔了。”郁轻璃起身行礼,带了几分送客的意思,往日慕容燕回必定死皮赖脸,今日却爽快的走了。
慕容燕回才走,郁轻璃就道:“夕落,备车。”
夕阳的余晖渐渐沉入西方,桔色的光芒将苍和帝京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街道上行人极少,歌馆茶楼反而热闹非凡。
马车一路来到了一处宅院,车还未停稳,院子里就迎出了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一袭黑色长衫,右臂上挂了一幅孝。
来人风骨奇佳,虽骨瘦如柴,可一双眸子沉沉若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只觉得这人沉稳可信,和蔼可亲,可当你真正要接近他时,却又会发觉他那唇角常带的笑意未曾抵达他的眼眸。
郁轻璃看着这样的林语堂,心中有惋惜,然而她却不曾后悔,若是一个只懂治国而不懂人事的人中了状元,那么后果也将是可悲的。
与其被迫改变,不如主动改变,或许这样的主动还能保留下自己的一份真心。这个道理,是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悟出来的。
林语堂现在就懂了,她很庆幸。
林语堂注意到郁轻璃的目光,他侧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孝,自嘲的一笑,“这是我唯一能为张老爹做的了。”
郁轻璃朝林语堂鼓励一笑,并不打算告诉林语堂张老三没死的事,她扶着夕落下了马车,小小的院子挂满了白幡,两口棺材并列摆在院子的花架之下,紫色的藤萝花飘落下来,洒在漆黑的棺板上,异常触目。
林语堂燃了香递给郁轻璃,郁轻璃行了礼恭敬的上了。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夜风渐凉,默然凄凉。
直到一切办妥,郁轻璃才道:“林语堂,你要记住今日的痛楚,记住你所背负的人命债,记住你的誓言,处处小心谨慎。”
“是!”
“我已安排了人在外候着,一会儿你亲自将他火化了,骨灰门外的人会带回去给他娘子。”
“是!”
“还有五日就是科考,你定要竭尽全力。”
“是!”
林语堂恭敬有礼,没有丝毫反驳,这样的听话郁轻璃却只觉得反感,她凝视着这个清瘦的男人,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语堂抬头看着郁轻璃,看着她淡然素净却又高贵的脸,缓缓问道:“姑娘为何几次三番出手救我?”
郁轻璃轻轻道:“只因我看好你,觉得你此番必定高中状元。只因我觉得中了状元的你,必定会有一番作为。我这样答,你满意吗?”
林语堂怔了半晌,忽然深鞠一躬,“从今日起,语堂唯姑娘马首。”
郁轻璃虚虚一扶,“我只要你保全自己,在这样的世道里,好好活着。”
夜风西来,吹得一片芦草伏低下去,露出中间一块空地,空地上火势熊熊,林语堂注视着那燎人的火焰,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公子,我们这就走了。”背起骨灰,两个男子悄然退下。
林语堂仰头看着一天繁星,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是来到帝京的第一次舒畅呼吸,随着这一声叹息,他觉得他终究是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与此同时,府衙外悉悉索索,仿佛凭空变出了二十来人,带头的一个手臂上裹了一圈红布。
“主子,来了。”长空伏在屋顶的阴影里目光灼灼。
慕容燕回双手枕头,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屋顶,嘴边叼了根草梗子,懒散的说道:“来就来呗,急什么?”
“主子,这些衙役都是菜鸟,不到半柱香肯定让海鲨帮的救出人来。”
慕容燕回坐直了身,看着巷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翻墙越户一路畅通无阻,冷冷一笑,“这个知府倒真是个八面玲珑,我看不用半柱香,一泡尿的时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