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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苒珺走进来正巧听闻此话,她过去接了李嬷嬷拧的帕子,递给老夫人:“祖母才不老,这一头青丝可羡煞了不少人。”
闻言,老夫人笑了笑,她的头发的确长得很好,又黑又亮,犹如雪缎。
陆苒珺的头发怕是就随了她,也是这般。
见着老夫人眉头依旧紧皱,陆苒珺道:“正是夏季,外头的蝉声的确吵得慌,不过祖母若是仔细听听,或许也能别有一番风情。”
“哦?”她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说?”
“这蝉声自成乐谱,若是认真体会,便会发现此乃大千凡音。”
老夫人笑了,她躺在木榻上,神色疲倦,“可惜也要能静下心来才是。”说着,她道:“可会奏琴?”
陆苒珺愣了愣,只好点头,“略懂一二罢了。”
“我记得大小姐的琴还在西跨院吧,你去命人拿来。”她对着李嬷嬷吩咐道。
陆苒珺抿了抿唇,面色如常。
不一会儿,丫鬟便抱着琴过来,老夫人指了道:“这是你大姐从前用过的,音色不错,你试试。”
“是……”陆苒珺低声道。
抬手覆上琴弦,她试了几个音,果真不凡,再看琴身刻着繁琐的花纹,愈发觉得不是一般之物。
“随便弹几曲,盖了那蝉声也好。”老夫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却是闭上了眼。
李嬷嬷恭敬地退到一旁替她打着扇子。
陆苒珺深吸了口气,思索了下,便弹了首江南小调。
她特意改了些,与外头的蝉声相配,那令人烦躁的鸣叫仿佛真的是为了配合她。
此起彼伏也变得生动无比。
偶尔间,老夫人掀开眼帘瞥了下她素白纤长的手指,随着琴音越来越淡,越来越缓,她竟是又睡了过去。
待到她呼吸绵长,陆苒珺已经结束了尾音。
李嬷嬷回过神来,看了眼熟睡的周氏,轻声打了个手势,随即让丫鬟接了她打扇。
轻声退出正房,李嬷嬷恭维道:“不曾想,四小姐竟也有这般造诣,就是大小姐,只怕没您弹的好。”
对于她的话,陆苒珺只笑了笑,她虽不知大姐的琴弹的如何,可既然她在祖母身边长大,却也不会差了去。
这话,只能听听罢了。
“祖母这几日一直睡不好么?”她顿住脚步问道。
李嬷嬷躬身回答,“是,院子里的蝉也捉了不少,只是不尽罢了。”
陆苒珺嗯了声,“回头让人再捉了吧,祖母年纪大了,若是总睡不好只怕会头疼。”
“是。”李嬷嬷应下,陆苒珺也就带人离开了荣辉堂。
回到院子,正巧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的陆峰。
她走过去皱了皱眉头,“天这样热,怎么不请三少爷进去?”
这话问得是看门婆子,当即,两个婆子便跪了下来。
“是我要在这里等的,四姐不要怪他们。”陆峰连忙道:“我给做好了篮子,你看看。”
他将怀里抱着裹了葛布的东西递到眼前。
东篱伸手接了过来,却听陆苒珺道:“先进去吧,这样热,喝杯茶也好。”
陆峰犹豫了下,便跟了进去。
他的脸晒得有些红,看样子应该站了不少时间。
陆苒珺让人去端了冰镇的酸梅汤,又打了盆水。
“快洗洗,一会儿喝点。”她吩咐丫鬟伺候他。
陆峰连忙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这位姐姐了。”
见此,陆苒珺也没有勉强,打开了他送来的礼物。
“这是你做的?”她惊讶地看着面前雕得栩栩如生的花以及篮子,拎起来看了看,颇为赞叹,“你这是跟谁学的,竟然做的跟真的一样。”
若不是木头的,她都真要以为是丫鬟们摘来的了。
陆峰听她夸赞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唇道:“我姨娘家里是做木匠的,小时候跟着她学了些。”
陆苒珺微微一顿,想到他的身世,叉开话道:“谢谢你,这东西我很喜欢。”说着,她吩咐东篱,“就摆在窗台上。”
陆峰笑眯了眼睛,听从她的话,喝了碗酸梅汤,又用了几块点心。
看着他连吃块点心都小心翼翼的,陆苒珺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自己是陆家人,吃穿用度从来没差过,甚至都是府中上好的。
而同样身为陆家人的他却是连块点心也不常见。
这其中固然有身份只差,可,悬殊也太大了。
“这点心做了这么多,我这儿也用不完,你多吃些,回头再带些回去,就当帮我分担了。”
听她这么说,陆峰眸子一亮,“我可以带回去吗?”说着,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妥当,又道:“我,我……谢谢四姐……”
见着屋里的丫鬟没有像旁人那样笑话他,放下了心来。
陆苒珺微笑,“你送了我花篮,我送你点心,这叫礼尚往来,应该的。”
陆峰抿唇笑起,点点头,却是没在用点心。
陆苒珺让丫鬟给他装了起来,满满的一食盒。
“南悠,你送三少爷回去。”她吩咐道。
陆峰自己抱着食盒跟着南悠离开。
屋里,陆苒珺叹了口气,目光移到那花篮上,她其实没有夸大其词,这东西的确做的很好。
“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的手艺。”她笑道。
东篱掩唇,“小姐,您才多大呀,一口一个这孩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老呢!”
陆苒珺微愣,咳了咳,她若是算上前世的话,两辈子应该算老了。
想到这个,她不自然地道:“我就说说,你惯会抓我的不是。”
见她撇过脸去,东篱笑道:“那是您给奴婢抓呀!”
陆苒珺笑嗔了她一眼,瞧见立在一旁走神的欢言,问道:“发什么呆呢,给小姐也拿碗冰镇酸梅汤去。”
东篱立马阻止了,“不成,这些天咱们不能吃凉的,不然身子不好。”
欢言也道:“就是就是,小姐当心又肚子疼。”
陆苒珺想想只得作罢,“你方才想什么呢?”她问道。
欢言见她问起,挠了挠头,“奴婢在想三少爷,”见她挑起眉,她垂眸道:“刚进府奴婢舍不得吃嬷嬷给的点心,就藏在了怀里,有次天热捂坏了又舍不得扔,硬是吃完了,后来闹了几天的肚子,吓坏嬷嬷了……”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
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人心口上,推不开,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