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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以为是暗器,慌忙躲避,白衣人随手抛来一物,带头将领看得分明,正要呼叫时,一把火轰的引燃了草叶,火焰腾腾漫起,逼向契丹兵。
他们忙甩手猛扑火苗,哪知一股熏熏然的酒气突然扑鼻而入,再也无从躲闪,被烧了个正着。
原是白衣人掏出怀中酒壶,又展开轻功从他们头顶掠过,倾到之势,直教酒水如天雨降落,那些草叶及擎天粗枝受烈酒熏染,火势更猛,扑也来不及了。
白衣人见状,更将火折子朝当中抛出,更使火焰绚天。
当夜,树林中焰火腾空,似燃烧了大半空际,其中夹着一片惨嚎之声。
自那后,乌南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他还记得那契丹将领跃出阵去,试图逃命,被白衣人一眼窥着,一刀削掉头颅。
那地方叫十里铺,真是十里命还天,天意难测,乌南后来百般追问白衣人,方才得知其名讳,其很平淡地声称自己叫柳枫。
乌南留在附近养伤,数日内,每逢白天,柳枫总是不见人影,直至夜晚才归,却不知做些什么?
伤好之际,乌南打算回营,却听说契丹占据了中渡桥,晋军苦于无法追击烦恼多日,急忙之下,乌南便与柳枫告别,无意间说出此事。
柳枫听闻哈哈大笑,说此等小事很容易解决。
乌南好奇相询,就见柳枫端坐草屋,缓缓斟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悠悠道:“契丹趁势入侵大晋,两军交战,张彦泽受命迎敌,西趋镇州,为先锋,你跟着张彦泽可要小心了!”
乌南不解其意,翻了翻眼珠,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柳枫眼里露出轻蔑,笑了笑道:“张彦泽为人骁悍残忍,长相奇特如同猛兽,人人畏惧不说,且性情粗暴,常怒其子柔弱,屡次笞辱,欲杀之而后快。张式劝说不成,反被剖心、决口、砍断手足,斩首抛尸,此等**之人,既然凶残到可以杀死亲人,还会顾着对晋国的情义吗?他的忠义何来?”
乌南见他盯着自己,眼神、语气无不带足冷嘲热讽,便不大相信道:“我自小跟随于他,仕途皆仰仗倚他,虽说他残暴,可终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不然晋高祖父子也不会如此看重于他,委以重任……”
柳枫冷哼,低首绕着茶杯,转眼浅笑道:“既然如此,你且告诉他,一把火烧了中渡桥,契丹必定退兵,尔后夹河而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罢,一仰头,喝下了茶中水,乌南作揖离去,他悄悄地笑了一下。
直到如今,乌南才明白柳枫话中有话,早就知道晋国气数已尽,支持不了多久,加上张彦泽的自私保命本性,不会死忠晋国,注定了他的后路不好,柳枫才会说出那等话来。
可惜他眷恋仕途,不信其言,事实证明,焚桥之后,契丹确实退了兵,可时日不长,张彦泽为求自保,果真投降了契丹,并跟随耶律德光,将旧主晋出帝石重贵迫下帝位。
张彦泽自知有功契丹,昼夜酣饮自娱,行动放肆,被人腰斩,乌南少了这棵大树撑着,日子也不好过,一次被人下药,浑身酸麻,硬是爬着逃了,之后落家晋阳,自此,便再也不如当年,可还是难忘做官的日子。
这时候,乌南想起了救命恩人,心里猜想,此人定非凡人,有先见之明,经世之谋略,指不定倚着他,仕途会再起雄风,于是派人四处找寻。
当然,乌南也不笨,托人画像,且他还猜到一件事,那就是白衣人与他入住草屋时,每晚烛下落笔,不写别的,只写一个“李”,他反复思量了好几次,有可能柳枫不是真名。
终是千辛万苦,七年如流水而逝,他也几经辗转,逐渐离开了晋阳老家,迁居荆州,可还没查出一点眉目。
只道南唐有位年轻太尉,与他所寻之人极为相似,可他不敢冒认,虽说南唐太尉官名李枫,与他所猜出入不大,但他仍有顾虑。
今日在街上,乌南老远就瞅见了当年那道白色的身影,白衫依旧,可面料皆属上等,还有那浑身散发的气韵,早已不是当年的书生样了,果然,一试之下,观其表情,便知七八分。
如今听柳枫这般说话,那言外之意,显见是身份绝不一般,若非南唐太尉,又凭何带他闯官场呢?天下面貌神似之人不多,由此便可断定,昔日那白衣已属官家。
于是乎,乌南的言辞,便尽是和善谦恭了。
柳枫抿唇微笑,打断乌南思绪道:“你稍做休息,之后我们即刻上路。”
乌南欣喜之余,连声应道:“好!好!”
两人坐了须臾,柳枫眼神四扫,乌南则悠哉的品茶吃菜,只一小会儿,便有三三两两的人群不断涌来,柳枫乍一望见,面色陡然一沉,眉头不免皱了起来。
那边厢小二也探头外望,见人潮如山,且穿着怪异,喃喃自语道:“出什么事了?”
有几人抬眼一瞅茶寮,径直走入坐下。
俄顷,寂静的茶寮闹哄哄的,多半都称口渴,且有人喊‘饿’,连唤小二张罗。
小二打量了一阵,瞥见这些人粗布褴褛,说话无多大讲究,一看就不像是念书的儒雅人,行走间,又没有打仗之人该有的豪迈和气魄,肩上还都挎着行囊包袱,像是赶了远路。
年老体弱者夹在其中,叨叨念念,口音不是荆南口音,倒与那半年前亡国的南楚人有些相似。
小二当下估摸,这些人有可能是南楚的流民。
然南楚故地如今已经归入南唐,且南唐京都金陵,风景如画,农耕民纺,一派生平气象。南唐皇帝李璟在位已有八年,国富民强,按理,南楚在南唐统辖之下,该不致于出现这么多的流民。
小二疑惑,莫非又起了战事?早就听说南楚余党刘言率众占据一方,不愿臣服南唐,要不是刘言作乱,就是南唐起兵讨伐这支军队。
哎!小二心中微叹,还好荆南没有战乱,荆南国主虽然向周边每个国家上表称臣,令臣民大感耻辱,可不得不说,这使得荆南太平了二十八年,没有遭到别国入侵,百姓也免离了硝烟战火。
本来小二经常和人闲聊,偶尔谈及荆南高姓国主,就会埋怨,国主缺乏骨气,对他国一律称臣,做不了帝王,可这样毕竟让荆南在这兵荒马乱下,站稳了脚跟。
荆南国主狡猾,又懂得自保,清楚荆南土地太小,无力与他国抗衡,或许求得苟安是最好的办法。
这半年来,小二倒见识了不少南唐和南楚人,只因荆州与两国接壤,不需一日,就可踏入两国境内。
这荆州是南来北往,东行西去的要塞,也非无故吹嘘。
小二一边奉茶水,一边好意端来大米粥,递给茶寮里外的人。
少许,有人就开始埋怨:“哎,兵荒马乱,又打仗了!”这声音洪亮,犹如洪钟,恰在柳枫与乌南不远处,因此被两人听入耳里。
柳枫闻话,面容霍然大变,乌南小心在旁谛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
那桌旁侧一人斟了杯茶,回先前那人话道:“可不是嘛!”
一阵叹息过后,有声音道:“昔日楚王马希萼荒淫无道,四处搜刮民财,贪图享乐,搞的民怨四起,南楚众将不服管束,马希萼兄弟之间夺位,且先不言,更糟的是,引来了南楚内乱,被南唐趁虚而入,一举歼灭。大伙都以为这下子归顺南唐会好点,没想到才不出几月,南楚马氏旧将刘言、王逵几人又起兵叛乱了……”
柳枫立刻皱起眉头,狠狠按上手中的箸子,乌南下意识一看,箸子竟被他不觉间折成两半,当即流了身冷汗。
他估摸是旁边几人的议论所致,当下也不再悠闲,凝神与柳枫一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