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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居苑的祖上,李朝的祖辈李光弼乃是陇西分脉柳城李氏,亦与李克用家族一样,李光弼祖上是契丹酋长,后因功受封,改姓为李,亦同样逐渐汉化,他的后世子孙一部分留在了长安城,即是如今的清居苑李家。这李家子孙亦是世袭官位,于唐王朝功绩甚高,在长安城闻名遐迩。
清居苑代代相传,为唐室献命者多达数人,传到如今这一代,乃是李老太君执家,这李老太君本为赵郡李氏联姻而来,声名极高。丈夫战死沙场,余下一子和一对双生女儿,这双生女儿便是李衣及李裳,其子乃李朝父亲,早年同样死于战乱。如今李朝仅有一位长兄李征,李征体弱身虚,虽修习高深武学,却难去恶疾,所以这李朝便代兄执事,经常会以男装面见世人,前次她摘取成形首乌,亦是为了兄长李征病痛之用。
此番李朝以清居苑名义约见白宇杭于望仙楼见面,不为别的,只为送去白宇杭叔叔的骨灰盅,那白宇杭也非白瑥后人,而是不知哪朝哪代的李氏望族之后,本名叫李双白,小时候,个个都称他为小白,又长相颇美,举止静雅,神似仙人,所以他有个绰号叫作‘白仙子君’。
唐末时,黄巢起义,李姓望族与之对抗,其中便有李双白家族,他亲生父亲本姓李名湖,家族在长安城被焚之时牺牲过半,数百号人沦落异乡,李双白父辈便于这乱世征伐中长大成人,时值家族衰败,其父在一次征战中丧生,七岁的李双白便被白瑥收养,那白瑥本有一子,亦有七岁,却不幸夭折,见了李双白甚是喜欢,将其视为亲子,取名白宇杭。
白瑥遭难之后,白宇杭为报恩情,成为杀手,此番他再次回到长安城,乃是得到消息,自己家族中一位叔叔在长安城遇难,叔叔李汾鱼投身清居苑已有三年,因清居苑掌管长安八大士族,关河三十六护卫队,于是李汾鱼授职守护大明宫,大明宫虽已废弃,近几年,一些杀手浪儿却相继在此出没,似乎将这废墟断垣之地当成了秘密基地,形迹甚是可疑,李汾鱼遂与护卫们一道长期守着,伺机查探动静。
李双白长大成人之后,时常会应李汾鱼之邀,在长安交门住些时日,彼时方才发现,自己家里兄弟姐妹,姨娘叔婶加起来正好有十八号人。
突然闻讯叔父李汾鱼已死,李双白内心悲恸可想而知,在他的心里,这个曾经失散的家族成员能够重聚,共享天伦,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自从他双腿残疾之后,便回到长安交门居住下来,李汾鱼对他照顾有佳。
突然有一天,大明宫附近出现了一批暗黑组织……
那天晚上,李汾鱼喝醉了告诉他,这批组织纪律严谨,整装有素,每逢月圆子夜,俱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加入这个神秘的组织,以致如今他们势力越来越庞大。
李汾鱼醉眼朦胧,斜睨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小白,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不等李双白答话,他已转头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知道……”
李双白坐在轮椅之上摇头。
李汾鱼仰首灌下一口酒,一个人伏在一张几上,喃喃说道:“我以为我还像当年那般神勇,我不怕死,我可以挑起我们李家的一切,让几位嫂嫂和孩子们生活的好一些,可我不但没能保护好小白你,也没保护好她们,更让嫂嫂,孩子们颠沛流离,日日担惊受怕,我拼命地练好武功,只求有朝一日,能有用武之地,能像大哥那样,即使死,也死有所值,可到了今时今日,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很怕死……”说着,他低声哭了起来,一个年已五十的男人哭,竟让李双白觉得十分悲凉和无奈!
突然,李汾鱼嚎了一声:“我不配当李家子孙……”接着,他就甩门奔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李双白不知道李汾鱼口中的他们指得何人,但他记得李汾鱼曾在那个夜晚含糊不清地对自己说过打算离开清居苑,与自己一道远走他乡,平平静静地生活。
后来两位哥哥余沧海和廖长生书信于自己,李双白便暂别长安,谁知他这一趟折返,叔父已死!
那一刹那间,李双白悲愤交加,怒及叱骂:“我叔叔投身你们李家三年,无功有劳,就算有何过错,你也不该将他化为灰烬,今日,你胆敢将他骨灰盅打烂,如此折辱他,我要杀了你!”他无法承受叔父之死带给他的痛苦,更在看到叔父俱已成为灰烬的瞬间怒气爆发,是的,他是有些任性的。
虽然他外表强行将自己掩饰成坚强,坚不可摧。
可他毕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随着自己意愿行事的孩子,喜怒时常流于脸上,前一刻很温和,对人很灿烂地微笑,后一刻会因一件事,也许只是很不起眼的小事,坚持己见,对人怒目而视,如果那个瞬间,不按他的意愿来做,或者将他惹恼,他在那一时刻所做的举动会将你毫不留情地杀掉,那么你要做的就是如何拔掉他生气的源头。
若然他失败,事后,连他自己也会将这件事忘记,丝毫不会想起来。这个时候,也许很多人还沉浸在对他的恼恨之中,而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注意力转移,又欣欣然地恢复常态,去做别的事情,其实像他这样,鲜少能够暴怒到要杀一个人的地步,如果他因暴怒而杀人,那一定是对方所做的事情深深地刺伤了他。
李双白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受宠受护惯了,难免有些公子习气,所作之事皆是随性而为。
他固执地认为清居苑居心不良,李氏家族欺辱太甚,是在嘲笑自己那望族的落没,李朝走了,离开望仙楼大厅,从二楼一闪不见,李双白也无心关心她去往何处,有没有抓到那暗算李朝,戏嘲自己之人,对他已经不重要了,起码此时,他不想关心这些,他只想将叔父的骨灰收起来。对他来讲,与叔父之死比起来,让他去留意暗施金针暗器对付李朝的那个人,似乎有些闲的发慌,俱都与己不相干。
他双目望向地面,灰就撒在那里,可他是坐着的,没有双足,俯身极不方便,于是他将斜插在轮椅两侧的双锏取出来,一手一锏,锏端顿住身形挪向地面,借着锏上之力试图将双膝移过去准备跪在地上,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平常人只是眨眼的功夫即可完成,若是粗豪大汉,即便是瘸子,只需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便是了,最多姿势不雅观,难看些而已。
可李双白一样都没有用,他一点点地往前挪着,生怕一个不小心,面前那堆凌乱的灰便会不翼而飞,他跪下去的时候,十分小心。
天绍青立在门口许久,此刻她终于忍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胸口压抑难受,转过身双手掩面,努力遮住眼角,她知道再不遮住眼睛,她就要尝到眼泪的滋味了。
柳枫亦望见了这一幕,似有所动,身形笔直,亦在旁边站的僵硬。
大厅里人来人往,刚刚一番打闹,也仅是片时,食客们又开始了穿梭,有些人则围住了这个行走不便的李双白,犹豫着上去帮他。
掌柜老板已叫人拿来扫帚,可忽然又意识到扫帚扫骨灰似乎很不妥当,于是他拿来一个古陶罐,走进李双白。
这时,两个白衣小童从外面进来,一眼瞥到李双白艰难跪地,连忙惊喊,将他拉了起来。
左边的小童道:“看你的样子,一定是白仙子君李双白了!”
右边的小童瞅了眼地上,叹了口气:“这些事情由我们来做就好了,你在一旁候着吧!”
李双白双目虽未从灰上移开,可也辨出了他们乃两个年纪不足十五的男童,脱口问道:“你们是谁?”
左边的男童道:“这你就甭问啦,总之有人付银子,我们就对约,从今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右边的男童此时说道:“你去东市,要带上我们,去西市,也不能将我们甩掉!”
李双白不屑地嗬了一声,双目自二人衣上一一掠过几眼,道:“这么说,你们是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右边的男童立马拍上他的肩道:“对啦,就是你的影子啦!”
李双白被二人扶着坐回轮椅,二人将残灰收拾干净,李双白望见左边的男童手面上有些淤青的痕迹,知道是与人打架所致,方问道:“你叫什么?”
男童道:“我叫焦小叶!”
李双白又转目投向右边,见这男童眉目秀雅,眼中神光四溢,料得是个大户人家所出,如今沦为自己侍童,想是家道衰落才会如此吧,这样想着,倒与自己家世有些相像,而且这二人衣服很是崭新,显然是刚刚换上去的。
焦小叶手里拿着一颗珠子,珠子色泽暗淡,但李双白却看出了几分端倪。
右边男童见他愣神,许久不问自己,连忙叫道:“喂,你问了他的名字,为何不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