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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们的聚会还未散,林副会长听说外头衙门里又来了人,当即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与众人起身去迎,暗地里已预备好了封红,想着怎么平息又忽然冒出来的事端。
谁知才走到大门前,后头的人还没来得及挤出门来,就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陈校尉,梁捕头以及方才来逮人的差役们都在,梁捕头亲手将垫脚用的凳子放在马车前,毕恭毕敬的道:“朱小姐,已经到了,您请下车。”
朱攸宁撩起车帘,在陈校尉和梁捕头一左一右的保护下下了马车。
这一幕简直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处事老辣的林会长都呆立在原地,脑中的疑问一个连着一个,却不知该先问哪一个。
朱攸宁下车后,梁捕头回头又去迎李汛。
“您请下车。”
车里的李汛却将窗帘挑起一个缝隙,道:“我乏了,打算回朱家休息。你们给我妹子解释一番就送我回去吧。”
陈校尉和梁捕头都是一愣,随后想到这位兴许是男扮女装,恢复了男装抹不开脸见那么多外人。
二人就特别懂事的拱手应下,梁捕头回头对林会长等人客气的道:“方才是一场误会,是我们的失误,拿错了人,朱小姐是无辜受累。刚才打扰诸位,让朱小姐受了惊吓,着实是我们的不是。”
说着就给朱攸宁行了一礼。
朱攸宁侧身避开,还礼道:“梁捕头客气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好。幸好衙门里办事清明,应对及时,我并不曾受委屈。”
这话一则给自己解释一下,二则也是对梁捕头的示好。毕竟事情已经解决,她也没有非要和梁捕头等人撕破脸的必要。
梁捕头闻言,当即就笑了,“今日着实是一场误会。”
林会长这时也终于回过味来,笑着到近前来和稀泥:“就说是一场误会,都没事就好,过去了,不愉快都过去了。”
“是啊。”梁捕头又恢复成平日与人为善的模样。
众人寒暄了一番,梁捕头就与陈校尉,随着康明和罗旭二人一同护送马车离开。
商人们看着马车旁还有锦衣卫的人,越发对马车里的人好奇起来。
马车里的,真是那位不知什么封号的县主吗?
可方才梁捕头抓人时不是说那位县主是男扮女装吗?
大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乖觉的闭了嘴,再不去讨论此事。
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朱攸宁回到林府,随同而来的飞龙汤、扣肉和十六几个都松了一口气。
十六本来是要跟着朱攸宁去临山县的,只是才刚启程就被半路拦了下来,只好跟朱攸宁一同再度来了杭州。
才刚抓人的时候,十六并不知道,还是画眉被惊着了,急忙的回了朱府去找他,他才知道消息。
十六简直急的快哭了,若不是扣肉和飞龙汤稳重,又将他安抚下来,十六差点将林会长家的别院给拆了。
“妹妹,他们没欺负你吧?”
“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朱攸宁笑着拉着十六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是世子帮忙我才被放了的。”
“那个讨厌鬼,总是欺负你。这次帮你也是应该的。”十六小圆脸上明白写了“不领情”三个大字,显然是被李汛男扮女装还死赖在朱家不肯走给气到了。
朱攸宁不禁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转而又跟林会长和其余几位老板说了说话。
这时便有人陆续告辞了。
林会长还不忘嘱咐,“大家回去后也都想想办法,群策群力,解封之事咱们不能放弃,叫外人看咱们杭州商会的笑话。”
众人纷纷应和着。
朱攸宁便带着人也告辞了。
离开林家,上了马车,刚转过街角,就迎面遇上了燕绥的马车。
燕管家跳下车辕,回头回了句话,就笑着道:“朱小姐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
朱攸宁撩起车帘,正巧对面的燕绥也撩了车帘,二人对视一眼,都禁不住笑了。
朱攸宁便跳下车,走到燕绥的马车旁,“我准备明儿个去临山县,不知你是不是还要去?”
“自然是要去的。”燕绥说话间也下了车,垂眸看着朱攸宁,温和的道:“才刚去衙门,没有人为难你吧?”
朱攸宁想了想,到底没将李汛的事情直白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见她不愿细说,燕绥自然也不细问,转而道:“从杭州去临山县也不那么容易走,要么是先走水路到富阳,从富阳乘马车绕一天的路程到临山。要么就是直接从杭州走水路,绕一个大弯子需要用三天才能绕到临山县南的码头,那码头是联通南方货运的一个枢纽,平日山里的产出和集散的货物,本来都可以直接走被封了那座山,用不上半天时间就能到达富阳县走水路运往各处的。”
“所以才说解封之事迫在眉睫啊。临山到富阳之间的路不通,就连整个杭州商会都受影响。”朱攸宁叹息。
燕绥笑着问:“你可想到了合适的法子?”
“实不相瞒,现在的情况要比一开始复杂的多了。我并没有把握。只是不去临山县看看,我到底不甘心。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朱攸宁说着,眉头又拧了起来。
燕绥眼瞧着小姑娘的眉头又紧紧拧了个疙瘩,不由得笑了一下,皓齿明眸的格外养眼,“好吧,咱们同去,说不定我能帮你想个法子。”
朱攸宁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二人便各自分开去做准备。
朱攸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朱家别院。
一进门,就看到李汛身边的人正忙进忙出。
李汛还是刚才那身打扮,和换回常服的康明、罗旭二人站在大门口正在说话。
朱攸宁道:“这是怎么了?”
李汛撇着嘴走到朱攸宁近前,有些不情愿的道:“我要告辞了。”
朱攸宁眼睛一亮,“哎呀”一声,笑眯眯的道:“那我就不远送了。”
“你!”李汛一看朱攸宁笑成那样,气的脸都绿了,“我要走了,你就这么开心啊!”
“是啊。”朱攸宁很诚实的点头,“本来也并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偏要跟来。”
“你你你!”李汛用手指头戳朱攸宁的额头,“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有多少人争着抢着与我套近乎呢,我主动跟着你,你居然不领情,还满脸嫌弃,你知道我嫌弃不嫌弃你啊!再说刚才还是我帮了你的忙!”
朱攸宁撅着嘴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道:“那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她的眼睛很大,这个白眼翻的层次分明的,李汛居然觉得她还有点可爱。
李汛又好气,又好笑,叉着腰瞪了她半晌,终究是狠狠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见李汛居然对朱攸宁这样,十六也叉着腰狠狠的“哼”了回去。
李汛脚步一顿,对上十六的小圆脸,又“哼”了一声。
十六:“哼!哼!哼!”
李汛嗤笑:“幼稚。”上马车去了。
朱攸宁拉着十六的手,“走了哥哥,别理他。”
十六重重的点头,“才不理那个讨厌鬼。”
看起来,两方是不欢而散,但实际上,朱攸宁和李汛心里都并不生彼此的气。
李汛上了马车,看着朱攸宁那矮冬瓜似的背影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朱攸宁也清楚李汛为何急着离开。
恐怕李汛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口谕或者旨意,他在外头行走,扮成了他姐姐的模样,或许在封地之中还有一个人在假扮成世子。如今他因为自己的不谨慎暴露了。万一被告到了圣上那里,事情就麻烦了。
何况渭南王到底是被强迫抛弃妻子,送去鞑靼“和亲”的。他们渭南王一脉的处境都很尴尬,李汛也是不得不立即离开。
朱攸宁当晚见了朱华良,只简单的说了今日之事,又说明明日就要启程去临山县。
朱华良知道朱攸宁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并不挽留,只是将此间之事都写信告诉富阳的本家。
次日清晨,朱攸宁就带着十六、扣肉、飞龙汤和两婢女一起登上了打着杭州商会旗号的一艘货船。
同行的只有燕绥和燕管家,其余都是船工等人。
“怎么坐杭州商会的船呢?”
燕绥笑道:“商会正好有一批货要运去临山县我就与他们商议着,正好搭船,路上还能平稳一些,比到了富阳再换乘马车方便。”
虽然是要多绕三天的时间,但直达临山县的确是要舒服一些。
一行人上了船,因为彼此相处的逐渐熟悉,一路上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发时间,也并不会觉得无聊。
只不过天气渐寒,加之途中还有其余的货物运送上船,到达临山县时已经是十月十四的清早。
朱攸宁和燕绥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在晨雾之中渐渐清晰的码头,不由得感慨道:“想不到临山县的码头居然这么大。”
“是啊。南边儿来的许多货物都要先运送到此处。”燕绥话音有些缓慢迟疑,指着前方,疑惑的道,“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瞧着码头好像是被封了?”
朱攸宁的视力很好,但站在这里也只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轮廓,根本看不清码头是否被封。
但这时燕管家却道:“的确是被封了,你看码头外还有一艘客船被阻拦在外,也不知码头是被封锁了多久。”
朱攸宁闻言,不由得抬眸看了看燕管家。
这位老人家的视力居然比自己还要好。而且燕绥居然也能看清楚。这让朱攸宁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视力有问题了。
不多时,杭州商会的货船已经渐渐接近码头,果然看到码头外侧已经停靠了许多小船,在小船外用木杆拉起了一条封锁线。
朱攸宁奇怪的道:“咱们这样也不能靠岸啊,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为何要封锁码头。”
又看看码头上还有许多堆积的货物和木箱,不由得道:“也不知这码头封锁多久了,货物倒是堆积了不少,不知是来不及运往别处的,还是刚刚运到不久的。”
燕绥就对燕管家道:“让人去打探一番,看看怎么一回事。”
“好。”燕管家听命退下。
不多时,大船上就放下了一艘小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爬绳梯跳上小船,自己摇桨逐渐靠近了码头。
虽然大船不能靠近,但去个小船,钻个人进去,那封锁线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朱攸宁便与燕绥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小厮灵活的钻进封锁线悄悄地上了码头,利用错落的货物掩藏身形,很快就融入到了临山县里。
朱攸宁禁不住笑道:“燕公子手下的人身手都很不错。”
燕绥闻言只是宛然一笑,并不搭话。
这时,早他们一步,不知已经在码头上停靠了多久的那艘客船的甲板上也走来几个人。
他们两船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四五丈远,能很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人生的什么模样。
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的四旬文士,身上深蓝色的锦袍被风吹的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极为刚硬清瘦。他的身边跟随了几个精壮的汉子,都是青壮年,呈护卫之式将那人围护在中间。
对方也是在观察着码头,显然也看见了他们这边派了人上去。
许是察觉到朱攸宁和燕绥等人的视线,那清癯的文士转头看了过来,看到朱攸宁和燕绥,他仿佛有些惊讶,又看了看他们背后桅杆顶端杭州商会的大旗和船上堆积的货物,对他们礼貌的颔首微笑。
对方是长辈,即便不认识,该讲的礼仪朱攸宁也是与罗勋学过的,当即就对着对方施了一礼。
与此同时,燕绥也不约而同的行了一礼。
大周朝商人的地位低下,加之他们又是晚辈,对着那文士行的便是见长辈的礼。
那文士似乎有些意外,又对他们笑了笑,颔首为礼,便转身回了船舱。
待到看不到人影,朱攸宁才低声道:“燕公子觉得他是什么人?”
燕绥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朱攸宁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每次都是这样,都先来考我。”
被她那灵动的小模样逗的噗嗤一笑,燕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是我的不是,我觉得那位应该是个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