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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溅星河,西风意澜。↖,
夜色之中,离忧苍茫。静立在黑夜之中,分不清何处是山峦的尽头,何处是天际的尽头。今晚是个晴天,月色澄明,映衬着满山氤氲的雾气,显得这山水更为的缥缈神秘。
西风过处,绿草轻曳,忽的吹起一排房屋之后的杏林。满山杏香,更显的这夜的美好。
树影婆娑,似乎在缓缓的诉说着这离忧山千百年的过往。只是,怕只有那草丛之中偶尔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才是对它诉说的轻声回应吧。
好静的夜晚,安详中带着几分出尘,置身其中,蓦然之间,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都显得模糊起来,有的只是从未有过的虔诚与平和。
离忧,离忧。或许只有在这安静幽深的夜里,才能真正的远离忧愁吧。
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或许是经过了那番煎熬之后,猛然的放松,才让他们蓦然觉得大家都累了,累的精疲力竭。
那么,沉沉睡去吧,只有这样,那些悲欢和纷扰才会望而却步,才会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轻轻消散。
蓦地,从那一排在黑夜之中静默的房屋中,一阵昏黄的灯光缓缓的亮起,透过纸窗,照亮了窗下三尺多远的地方。
“吱呀——”门犹如一声叹息,缓缓的推开。那光亮再无阻碍,从屋中晕染开来,与铺满窗前的月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楚了。
门前轻轻的走过一个身影。那身影却是一个清瘦的少年,掌了那昏黄的油灯,披着一袭黑色衣衫,缓缓的在那油灯的光晕中,踱步而出。
西风拂过,吹起身后的衣衫,这少年在这风中的身影竟略微显的有些许的单薄。他掌着那盏灯,轻轻的来到屋前的空地上,缓缓的抬头望向深黑的苍穹。
苍穹之上,月光清晖。清亮的月芒如迸溅一般融进天空上一条明亮的星河之中。银河深处,星月呼应,顿觉这苍穹瑰丽神秘之中带着无比的庄重和浩大。
银河如水,流动在天空里,也流动在这少年清亮的眸中。
他望着那片星河,似乎出神的想着什么。
两日之前,林逸之自昏迷中昏昏沉沉的苏醒,就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自己那间屋中。周围曾锐金、陆汐月等等人,站了一屋子,就是连师娘穆蘅秋都亲自坐在他的床头,关切的看着他。
慌得林逸之连忙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行礼。被穆蘅秋按在了那里。穆蘅秋满眼的心疼和怜惜。这师娘却是对林逸之颇好的,就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是问他怎么样了,又是一口一口的喂他喝水。
只把林逸之感动的双眼噙泪。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义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虽然很疼他,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田里劳作,或者做着针线活计。
眼前的师娘从来对他都是无微不至,让林逸之觉得要是她是自己的娘亲该有多好呢。穆蘅秋见他醒来,脸色也多了些许的红润,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散去,不要打扰林逸之的休息,天大的事情,三天后再说。
众人皆散去了,陆汐月走在最后,到门前时又缓缓的转头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终究没说,低头走了。
林逸之当时便觉得有些许的奇怪,,无论是从师娘临走时的那句天大的事情,三天后再说,还是陆汐月欲言又止的表现,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林逸之。
心头的疑团一直压在心里,林逸之这两日真真是没有闲着,头一日,陆汐月还来了几次,探望林逸之是否好了些,然而不过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站起来走了。
林逸之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对自己蓦地生分了许多,遥想当日他也曾浑身是伤,陆汐月整日在他房中,便是师娘来唤都不走的。
如今,这葬地洞回来,她为何忽的变得有些怪怪的呢?林逸之倒也不是想着她依旧如往常那般赖在这里不走,而是觉得原本说说笑笑的小师妹,蓦地安静了好多,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适应。
终于还是在昨日,陆汐月来看他之后,他上前抓着她的手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陆汐月却只是摇头说无事,又问她纳兰明轩可救出来了,她直说救出来了,只是受了些许的小伤,现已无大碍。再问什么却是如何也不肯说的。
林逸之见她如此,更是觉得陆汐月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执意不说,林逸之也没有办法。然而听到纳兰无事,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犹自不死心,又去问萧罡炎和段朗坤二人,二人只说纳兰明轩已经回到山门前新进弟子的住所,和所有通过葬地洞考核的弟子一处,等待离忧教的道谕。林逸之要前去,却被二人拦下,说那里已被清玄师叔设了禁制,没有他的首肯,谁也进不去的。林逸之再问自己是如何出的这执念火海,这两人却只是不停摇头讪笑,断是不肯多言半句,只说两日后便都知道了。
这却把林逸之憋闷坏了,在自己房中一手摆弄着墙上的破葫芦,一手托着脑袋思前想后。他记得自己进了那执念火海之后先是进了幻境,幻境的黑衣人让他杀人,他拒绝了,于是便破了那杀戮之火,后来见到了一个叫做隐叟的老者,说是仙隐神剑剑灵的分身,又说了很多神界秘辛,只是是真是假,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分身,林逸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只是,那隐叟有句话,他却记得清楚,自己暗自修习的心法叫做寂灭魔心,似乎和上古魔神重楼有什么关系,对于这点,林逸之是半信半疑的。
这心法明明是自己的生父留给他的,还和日卷天书放在一起,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殷厉宗的不传心法才是,就算是魔教功法,也断断不会是上古魔神的遗留。这对于林逸之来说,确是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隐叟这句话却形同梦魇,在林逸之的心里烙下了不深不浅的烙印,因此他暗下决心,这个秘密真被人知道,除了他自刎当场,否则是决计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然后呢?林逸之继续回想,对了,应该是进入了情障之火。我的情障是那个端木凝阙!他蓦然想了起来。
而且在那个时候他所谓的寂灭魔心心法已然发作,神志不清,混混沌沌的便昏死了过去。然后再次醒来就是自己这间房中。
一切的事情好像就是这样进行的。可是林逸之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想不起来呢?是纳兰怎么出来的过程?还是他被救的过程?
可是这些分明不应该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然昏迷了,没有记忆是正常的。可是林逸之始终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那记忆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件事?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这段记忆对自己似乎如生命一般重要。他定要想起来。
于是,那种倔强又回到自己的身上了,他将自己锁在屋中,什么人也不去问,反正他们也不会讲,索性自己就就那样死想,他就不信自己真的如汐月所说,是个木头!
于是,事实证明了林逸之端的是个木头,非但没有想起什么,反倒越想脑子越发混乱,到最后所有的记忆片段和熟悉的人,竟都在脑海中成了模糊不清的流水。直到最后,他竟昏昏沉沉的趴在那八仙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再次出现在了那烈焰沸腾的执念火海之中。只是不同的是,那火海翻滚,竟隐隐直立起来,成了一个滚滚燃烧在天地之间火焰巨魔。
那巨魔浑身浴火,林逸之精疲力竭也无可奈何,眼看就要被那火焰巨魔翻腾的烈焰吞噬,那火焰巨魔狞笑着,两只巨大的眼睛,带着火焰的酷烈和嗜血。
下一刻,烈焰焚身,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然而此刻,竟忽的出现了一袭淡蓝色的身影,那身影柔弱修长,站在那铺天而来的火焰巨魔面前,半步不退。
蓦地,举起手中同样的幽蓝神剑。
蓝光闪闪,剑气凛凛。一剑挥去,一往无前。
随着那惊天清冷的一剑,那火焰巨魔的身体瞬间粉碎。
火焰迸溅,在苍穹之上,点点坠落,宛如最灿烂的星火……
林逸之用尽力气想看清这个蓝色身影到底是谁,可是梦在此处,戛然而止。
直到他蓦然惊醒,才发觉背后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抬头朝着窗外看去,却看到了漫天星斗,明月朗朗。
自己的屋中也被这月色披上了一层如霜的银色。
于是这才点了盏灯,缓步来到了外面。
推门而出,西风微凉,让他感到一种清凉的舒服。
于是信步来到这空地之上,对着前方一片杏林怔怔出神。
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到底是谁,那一梦,可是真的?
忽的他蓦地惊醒,那淡蓝色的身影,原本就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心底最深处。那一袭清冷无方,除了她,还有什么人?
端木凝阙!
她来过?还救了自己?
林逸之再度陷入了疑惑之中,他似乎记起自己昏迷之前,好像的的确确是有一个如梦中一样的蓝色身影轻轻的抱住他,他好像还和她说过什么。
这到底是幻觉,是自己昏迷之前脑海混乱,还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他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咕——咕——咕——”杏树之上,一只不知何时栖息在树梢上的昏鸦,蓦地发出了几声难听的鸣叫,就如嘲笑着痴痴傻傻的林逸之一般。
这难听的乌鸦叫声不讲理的打断了林逸之的思绪。林逸之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些许是少年心性,童心未泯。他又朝那杏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乌鸦,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道:“臭鸟!你再这般聒噪,小心我把你拔了毛去,煮了吃!”
乌鸦似乎毫不在意,竟似示威般的又咕咕叫了几声。
林逸之却当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乌鸦扔了过去。
“咕——”乌鸦长鸣一声,振翅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那石子却是打在了杏树枝上,将满枝的杏果打落了好几个,在地上滴溜溜的乱滚。
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功劳似得,林逸之显得颇有些高兴,附身将那些杏果捡了起来,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一擦,心中想着。明日给大师兄、师娘和汐月妹妹送去几个尝尝。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轻声道:“小师弟,如此晚了,怎生还不去睡?”
林逸之转头看去,却见在这浓重的夜色中,一个赭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却正是大师兄曾锐金。
林逸之忙走过去道:“下午便睡了一下午,这一会儿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的。”说着将手中杏果递过去道:“大师兄,吃!”
曾锐金与他坐在空地的石凳上,饶有兴致的拿起一颗杏果,咬了一口,却是脆甜爽口,不由的笑道:“平素里没少吃这杏果,只是今晚不同,格外香甜,看来是托了小师弟的福了!”
林逸之呵呵一笑,索性将怀中的杏果全部摊在石桌上,两人边吃边聊。
月色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倒映出一高一矮的身影,高的壮实,矮的清瘦,只是月影轻动,这一高一矮的身影蓦然重合,再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这一刻,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美好。
吃罢杏果,林逸之这才试探的问道:“大师兄,纳兰真的无碍么?”
曾锐金点了点头道:“虽然出了点岔子,却有惊无险,现在已大好了,或许明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林逸之眨眨眼睛兴奋道:“哈哈,明日便见到纳兰了,我倒要问问他在执念火海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
曾锐金看着眼前的小师弟,清澈而又无暇的眼睛,心中蓦然腾起一阵的难过和不忍。
唉,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却是不知道,明日或许是霜刀雪剑,或许是刀山火海,或许,明日你身处何地,你都不知道呢……
只是看着林逸之的模样,他心中又暗自拿定主意,明日之事,今日是断不能说的,小师弟这些年很少快乐,今晚就让他无忧无虑一些吧……
曾锐金整理心情,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明日我们一起都去离忧大殿……”
“你们也要去啊!太好了!”林逸之丝毫没有感觉到曾锐金的心情,面容更是开心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林逸之试了几试,最终还是正色的问了出来。
“大师兄,我有一事相问,却是知道师兄平日里最是忠厚,从不说假话,所以……”
曾锐金心中一震,表面之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目光含笑道:“小师弟请说。”
“那日……我被困执念火海……幻忧峰的端木师姐……可曾来过?”
这一问,只问的曾锐金半晌无语,低头沉思了好久,这才缓缓抬头一字一顿道:“端木……的确来过!”
林逸之强自按耐住悸动,声音颤抖着问道:“可是她……救了我?”
曾锐金看着林逸之半晌无语,只看得林逸之有些拘束,才正色的低低说了一句话。
“她……不曾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