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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婴刚踏入姜家老宅,便看见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正坐在藤椅上做着女红,她絮的是一件绿色征袍,妇人的双手布满茧子,而脸上的皱纹也堆砌如山,可依旧散发出一股宁静端庄的美。
曹婴心道这妇人应当就是姜维娘亲,当即上前作揖道:“请问老人家,您就是姜维的娘吗?”
老妇人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几息,才抬头看向曹婴,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道:“你是来抓我吗?我儿是不会受这种卑鄙的伎俩屈服的。”她举起手中的银针指着脖子又道:“我宁愿死,也不让你们去威胁我儿。”
曹婴虽然身着素服,样式也是当地寻常人家的,但姜母好歹出身天水豪族,对上位者散发出的威压甚是敏感,一眼就看出这少女身份不凡。
曹婴面色几度变换,神情复杂,姜母的话让突然她陷入回忆。
“我是你的正统夫人,为何你还要去绿荫街寻花问柳?”
“贱女人,你还好意思指责我?你水性杨花不恪守妇道,和小叔子通奸的感觉如何啊?你比那些妓*女还贱。”那男子轻哼一声,甩了那少妇一巴掌,摔门便走。
“婴儿,你和你哥将来别怨恨你父相。自古无情帝王家,当年争夺世子之事让他越发疑神疑鬼,可他终究还是爱我们的。”
“娘,别哭,哭只会让父亲更看不起我们。”
……
“姑娘你怎么了?”姜母的声音将曹婴拉回现实。
曹婴摇头,淡然道:“无碍。伯母,我是姜维的朋友,他托我来看望你让你安心。”(这就是母爱?为了孩子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姜母吁了口气,笑着说道:“姑娘有心了,还望你在蜀地多多照顾他。对了,还有他的妻子也在这,你也去拜访下吧,我帮你带路。”
曹婴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还请伯母带路。”来此之前,无需多方打听,都听说姜维和尹香伉俪情深,不过,她堂堂大魏公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乡野女子?
就在曹婴嫉妒姜维亡妻时,姜维正在用自己的双手一步步完成尹香的遗愿。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跟随孔明面见圣上,也就是后主刘禅。
说起这刘禅,自己前世虽然是个历史盲,但对刘禅还是有些印象,有人说他愚蠢之极落下个“乐不思蜀”的骂名,又有人认为他大智若愚在司马昭面前装疯卖傻以保全性命。
姜维虽然只粗通政事,但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哪怕是个没牙的老虎都能把自己活吞了。所以,对待刘禅他啊还是小心为好。
姜维正在犹豫间,就听一人放声大笑道:“哈哈……这不是武侯大人吗,好久不见,武侯健朗如昔,可喜可贺啊。”陡然一声长笑打断了他的沉思。姜维扭头望去,就间一位一字眉,丹凤眼,鬓发整齐,鼻如悬胆,样貌十分正气周正的武将正大笑着迎上前来。
此人在龙阳殿外披一身紫袍,身穿紫金盔甲,腰束玉带,俨然一副皇族打扮。显然是个连皇帝都敬重三分的角色。
诸葛亮轻“啊”了一声,拱拱手道:“原来是光禄勋,李大人。”李严见诸葛亮不温不火,知道这激将法对孔明无效,便哈哈地笑着走近,道:“李某前几日才听说丞相已然回都,正想着抽空登门拜访呢,不想却在此相遇,丞相这是要进殿面圣吗?”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北伐大业受阻,做臣子的有愧于先帝嘱托,自然需进殿谒见禅儿。”
姜维噗地一声,硬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打脸,赤裸裸的打脸!诸葛亮乃打脸高手。同为托孤大臣你不是很嚣张吗?你敢称呼天子的名讳吗?
李严神色微变,做官做到他这份上,犯不着和一小辈计较,只是说道:“好,那么您先去面见皇上,我正好要去监察院办点事,一会儿忙完了就在青龙门等着您,就当在下为丞相接风洗尘。”
诸葛亮神色一正,道:“这可不妥,军旅在外吃坏了肠胃,御医叮嘱不可沾荤腥酒肉,光禄勋的好意我领了,可这酒宴就敬谢不敏了!”
李严神色一冷,同为托孤大臣,可这诸葛亮太高人一等了,当即冷声道:“丞相可是看不起李某吗?据我所知,您昨日可在宫中和圣上对饮数杯。为何要假以言辞推脱我的邀请?”
诸葛亮正想答话反驳,给李严殿颜色瞧瞧,又有一人笑道:“光禄勋李大人?好巧好巧,怎么在这里撞见了?天子敬酒岂有推辞之理,丞相纵然肠穿肚烂也得喝,可您的酒就是再美,我家丞相也消受不起啊。”
说话这人粗粗看去,已有六旬左右,眉目清朗。虽然满脸皱纹,可依旧精神抖擞。一身浅色官服,玉簪螺髻,气质看似平庸,实则暗藏机锋。此人姜维只见过一眼,乃是孔明心腹,丞相府执事之首,留府长史张裔,也是张嶷和张翼的姨太公。(太奶奶的弟兄)
说道此人,乃是蜀汉官场第一神人,张裔原是刘璋旧部,刘备攻克西川后因张裔出谋射杀庞统,欲杀他祭奠亡灵。孔明惜才,便暗地将他转送东吴。
后来,刘备逝世诸葛亮便召张裔回蜀,可素有知人之明的孙权也看上他的才华,便在返蜀途中派兵追杀,这张裔对那追兵说:“今天你杀掉我,明天你还有用吗?干嘛不马上转头,把我沿途丢下的金银宝物一并取走呢?”竟然活生生逃过一劫。
李严的嚣张气焰被张裔一句话给顶了回去,你横再横能比得过皇上?
他冷哼一声,气汹汹地说道:“谁知道这病啊灾啊什么时候会登门呢?丞相,你要多保重啊。还有上次我建议您加九锡,您还没回个准信呢?”说罢便灰溜溜的走了,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诸葛亮一把拉住张裔,朝着姜维笑道:“伯约,我给你介绍一下。张裔,字君嗣。这人素有急智,善于在朝堂夹缝间腾挪,你今日举止唐突,日后要多向老前辈们学习啊。”诸葛亮虽然责备姜维,但脸上却显露出和蔼之色,显然他对李严的嚣张跋扈也极为不满。
张裔正色道:“李严数次提及加九锡之事,实际上是想劝丞相封王,其心可诛。”
诸葛亮长叹一声,道:“我蜀汉外患不断,内乱不止,何时才能同心同德北定中原呢。”张裔笑道:“丞相不必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还未请教小友姓名。”
姜维施一个罗圈揖,恭声答道:“姜维,字伯约,拜见张前辈。”张裔打趣道:“嗨,干嘛要把那个“老”字卡在喉咙里呢?”
三人旋即相视大笑,一同向龙阳殿走去。蜀汉朝局虽说隐隐在诸葛亮的掌握之中,可孔明毕竟不是司马懿,终究要还政于刘的。再者说少主刘禅年已三十,正值绝代年华,朝局还于正统乃是众望所归,所以李严等宵小之辈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诸葛亮此次面圣主要是为姜维升官之事,按理说这种小事,只需奏折来往即可解决,但刘禅却对此事透露出浓厚的兴趣,偏偏要孔明带姜维亲自前来,说要瞧瞧呗相父看上之人,是何等风姿。
一行三人到了龙阳殿第一进院落里,门口内侍通报进去,得到皇帝允许才可入内。不一会儿,黄皓走出殿门,朗声道:“宣大汉丞相诸葛亮,留府长史张裔,奉义将军姜维进殿。”
诸葛亮先一步踏入殿内,姜维二人亦步亦趋正想跟上,却被宦官黄皓挡在门外:“奉圣上旨意,两位暂且留步,待圣上和丞相叙完旧,再入殿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