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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云心里不痛快,这些天以来,她感觉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无论她干什么,那块石头也挥之不去。
她反复琢磨这些事,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对何非太冷淡了,她想着何非回到家来无所适从的样子,想到这几次几乎每一次都和何非闹个不欢而散。
这种现象在她和何非结婚二十年的历史上几乎是没有过去,包括上一次何非和安冬在一起,她心里实在难过极了,也没有和何非大吵大闹,而是选择了离家出走,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自己都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啦,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玻璃人,脆弱得很,稍不留神就会破碎似的。
或许越是完美的婚姻,越禁不得伤害。
在别人看来,她和何非是一样的人,没经过什么挫折,从小顺顺利利地长大,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没经过什么挫折,只是那一段时光,她宁愿忘记,也不愿意记起。
那就是她的母亲,原本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在当时全县唯一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几乎和安冬的父亲自杀是同一年,那一年红小兵也把大字报贴到了她的家里。原本爱戴她的学生们一下子变成了与她不同戴天的仇人,他们说她臭老九,资产阶级臭思想,原因在于她母亲是知识分子,讲卫生,每天用香皂洗脸,结果被批成了有资本主义思想的臭老九。
母亲那时年轻,一时间接受不了,原本一直和和气气,性情及其温和的母亲,大脑里的神经忽然就象走火入魔一样,钻进一个死胡同,出不来了。母亲疯了。
那个时候江雪云还小,并不知道这些事,她的姥姥及时地把她和妹妹接到了家里,而她的父亲,却陪着母亲在家里接受红小兵的批斗,结果红小兵在批斗她的过程中,发现她已经神志不清楚了。
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不再批斗她,这个时候,父亲开始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这段时间大约是一年多的光景。那一年多,父亲带着母亲去了无数个医院,吃了数不清的药物,结果母亲奇迹般地好了。
父亲把她和妹妹接回了家,她们不知道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只是她们觉母亲比原来沉默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好脾气。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江雪云和妹妹江雪华的性格都比别人家的孩子多了几分宁静。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江雪华的性格比江雪云更开朗利落一些,而江雪云则更像江南那些温婉的女子,温和善良,安静快乐,最疯的时候就是和何非一起出去喝酒。
以前她也不喝酒,只是何非是个画家,喜欢喝酒找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总是开导江雪云喝点酒,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江雪云也开始喝起了酒,几乎每一次都是和何非兴高采烈地喝完酒,回到家,洗洗澡,两口子相拥而眠。
他们家是周围邻居们普遍羡慕的和睦家庭,包括别人家的七年之痒,结婚时间长了,两口子左手摸右手那种平淡的感觉他们家几乎从来没有过。要不别人开玩笑时总说他们是金童玉女,不食人间烟火。
知道母亲曾经受刺激生病,也是一年以前有一次父亲病危,感觉自己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不知不觉把母亲年轻时受刺激神经错乱的事情告诉了江雪云,当时江雪云感觉有些震惊,心疼自己的母亲,可是过一段时间也就忘了。
可是,从去年到今年,不到两年的时间,何非竟然背叛了她两次,她感觉心里实在不能接受这件事,如果说安冬那件事,她还可以原谅他们,毕竟她理解安冬。说实在话,也心疼安冬,那个时候,安冬最亲爱的老公去世了,安冬那么执着热烈的人,那段时间能坚强地挺过来,她在心里就阿弥陀佛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她从内心深处一点也恨不起安冬来。因为那个和她丈夫在一起的女人是安冬,所以她很快就安慰自己放下了这件事,尤其是后来安冬远走异国他乡去了美国,她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深深地思念安冬。对何非,她也很快就原谅了他,而是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
她没有象别的女人一样,想起那件事就责备何非,而是从此之字不提。
现在她在心里隐隐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怀疑感觉,难道说我没有因为安冬的事而责怪何非,何非就认为可以恣意妄为吗?是不是何非觉得我对于那样的事不在乎,所以又跟顾晓菁搅在了一起?安冬可以为了我的婚姻,而远走异国他乡,不再联系何非,那么顾晓菁呢?顾晓菁为了何非,和自己的丈夫离了婚,那么下一步她究竟要干什么?
想到这些,江雪云不寒而栗。
她静下心来想想,觉得自己这些天对何非太冷淡了,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何非的无所适从,她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对待何非,在心里她有时把何非和何一鸣何一佳一样当作自己的孩子,因为何非善良温和得真的象一个孩子。
她心疼他,想到这些,她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她看了看冰箱里的食物,有一些稍微发蔫的蔬菜,她又打开冷冻室,拿出一条罗非鱼泡在水里慢慢化冻。然后开始洗那些蔬菜,把它们泡在水里,重新让它们变得碧绿硬挺。
江雪云忙和着,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她想给何非打一个电话,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她湿着双手跑着去开门。
门打开了,进来的不是何非,而是一脸沮丧的李铁。
怎么啦李铁?江雪云感觉李铁的表情不对,赶紧把他让进了屋里。
李铁进了屋,问了一句,何非呢?
江雪云看了看表,多少有些不自然地说,还没回来呢。
肯定去顾晓菁那里了。李铁二二乎乎地说了一句,说得江雪云心里一沉。
嫂子,李铁不顾及江雪云的感受,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嫂子,你知道楚玉为什么不爱我吗?她今天直接拒绝了我,说她不爱我。我问她为什么,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江雪云多少有些机械地问了一句。
她说她爱谭之江。李铁垂头丧气地说着,你说她这不是发贱吗,他爱谭之江,人家谭之江是局长,家里有老婆,人家怎么可能为她离婚娶她,你说她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李铁唠唠叨叨地说着,一个女人,一个未婚女人,竟然敢公然说她爱有妇之夫,现在这人都怎么啦?还有那个顾晓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离什么婚,还不是看见何非是画家,能挣钱吗?我李铁要是也象和何非一样画幅画就能挣几千,象谭之江一样当局长,她楚玉能看不上我吗?
李铁,你别说了。瞎说些什么?江雪云被他说的心烦意乱,本来她想和以前一样把饭做好,等何非回来一起吃饭,可是现在李铁这样一说,她的心忽然乱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这个时间,一般情况下,何非早已经回来了。
我没有瞎说,嫂子,现在象你这么不势力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可是何非还不珍惜,一而再地跟女人胡闹。你说他找的那两个女人,哪一个能跟你比?李铁生着气,自顾自地说着,你又漂亮,又贤惠,脾气又好,你看做得这一桌子菜,何非不知道满足……
李铁看着那一桌子菜,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看看江雪云系着围裙,安静地在一旁忙碌,他感觉格外得温馨。
说心里话,以前和梁淑萍在一起过日子时,梁淑萍不知是不喜欢他而不愿意下厨给他做饭,还是她天生不喜欢下厨,象江雪云这样系着围裙细心地准备好一桌子菜等老公回家的温馨场面,他李铁几乎从来没有享受过。尤其是离婚以后,他一个光棍,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东一顿西一顿地凑合着,那个肚子除了灌下了大量的啤的白的酒水以外,哪里享受过这样的温馨?
他看着江雪云,说了声,嫂子我饿了。
江雪云看看表,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感,她不知道何非现在在哪里,真的象李铁说的一样和顾晓菁在一起吗?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时候,何非和安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不怎么在意,其实后来回想起来,真的是有好多时候,她做好了饭菜,一个人在家等何非回来吃饭,可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了何非的踪影。打电话,何非不时有这事就是有那事,后来,知道了他和安冬始终没分开,她才知道,那个时候,何非是和安冬在一起的。
她想拿起电话,给何非打一个电话,可是打了又有什么用,他不想回来,还是会说他忙或者有事情的。
想到这里,江雪云的心理一阵惆怅,她解开围裙放在一旁,坐在了李铁对面说,吃吧,趁热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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