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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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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啸川从刘卫东家里摔门而出。

    一时间,只觉得身体里一股子邪火到处乱窜,把心、肝、脾、肺、肾都灼成了焦炭。

    他什么也不管了,干脆就回了宿舍,把警服一脱,倒头就睡。

    可到了凌晨,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又“蹬蹬”的冲出了宿舍,找李长安喝酒去。

    要说,打亲眼见着邹萍跳楼之后。

    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袁啸川是义愤填膺,刘卫东是浑浑噩噩,而李长安则开始行踪诡秘,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袁啸川上次见着李长安,还是在邹萍的葬礼上。

    那天,请来主持的神棍嘴巴里不三不四地要着钱,被李长安一脚踹开,自个儿上去念了个经,也不晓得哪儿学会的,到底灵不灵?

    袁大队长这次出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把道士堵了个正着。

    红茅市是座小城。

    凌晨三四点钟的光景。

    街上也没几个晃荡的夜猫子。

    两人开着车,在城里兜了好几圈,才在学区附近找到个还在营业的烧烤铺子。

    铺子里,只有一对卿卿我我的学生情侣,老板则眯在烤摊后面打着哈欠。

    两人废话也不多说,上来就点了一堆下酒菜,再要了几扎啤酒,来浇一浇胸中郁磊。

    可刚落座,没摆开架势,袁啸川这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而李长安才吃了个花生米,还没来得及用冰啤酒润一下喉咙,就瞧着老袁放下了手机,眉头、眼睛、鼻子、嘴巴都快皱到了一块。

    “莫喝了。”

    “啊?”

    “刘卫东屋头出事了。”

    “啊!”

    …………

    当两人驱车赶到时。

    一个眼镜男在楼下等待已久。

    李长安对着人有些印象,大抵是刘卫东的某个邻居,因为经常出差,所以脑门上有点绿。

    照袁啸川的说法,那个手机视频就是这个人拍摄,也因为这个,他老是半夜做噩梦,梦见一摊烂泥的邹萍从楼梯爬上来索命。

    抵不过这种折磨,他才把视频给了袁啸川,又顺势作了线人。

    这次,也是他给老袁通风报信。

    否则,就老袁在局里的现状,恐怕只能等新闻报道,才能知道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儿?”

    电话里说不清楚,刚下车,老袁急忙问道。

    可这人也是迷迷糊糊。

    “我其实也不大清楚,就是大半夜突然来了很多警察,把我闹醒了。但是我听人说,是那条大黄狗发了狂,把刘卫东扯碎了吃了,场面好惨哦,血都浸到楼下咯……”

    两人一听,就知道这货在胡扯。

    还特么血浸到楼下?除非他家天花板是竹篾编的。

    也不再与眼镜男废话,赶紧上了楼去。

    才到刘卫东家里门口,就瞧见房门大敞开着,门口有个小警察瞧见两人,忙不迭上来阻拦,可没等着开口,被袁啸川一把推了个趔趄。

    “让开!”

    说着,径直闯了进去。

    李长安冲他笑了笑,施施然跟上。

    …………

    袁啸川打小就是个粗线条,再干了几年刑侦工作,俨然把神经锻成了钢筋。

    可猛地见着屋中场景,却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呛入了一肺泡的血腥味儿。

    血。

    到处都是血。

    浸过了地板,漫过了桌脚,淹没了客厅。

    泛着陈腐的腥臭,颜色却鲜艳得妖异,仿若刚从血管里泊泊流出。

    闯入其中,总让人恍惚以为是一脚误入了血池。

    只下一秒,周遭的一切,连带着自个儿都将坠下去,永远沉沦在这血水之中。

    “老袁。”

    袁啸川挣扎回神,冲出声的李长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纳闷儿自个儿怎么这般失态,莫不是这几天休息不够?

    他拍了拍脸,权作醒神,开始仔细打量起客厅。

    第一眼,他就发现,这客厅的格局布置有了变化。

    所有沙发、桌椅都被挪到了角落,只一个小茶几搁在客厅中央。上头放着一尊神像,还摆着些贡品、香烛,旁边还有一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瞧颜色样式,似乎是刘卫东白天穿的那一套。

    这什么意思?

    袁啸川百思不得其解。

    他挠了挠头,将目光转向他处。

    很快,便发现大黄狗爬伏在客厅的角落,懒洋洋的不咋动弹,瞧着进进出出的陌生警察也不叫唤,看见袁啸川、李长安两个熟人也不上来亲昵。一双狗眼中竟然透出些冷漠的意味,好似在看一场无聊无趣的电影,甚至于打了个哈欠。

    袁啸川越发觉得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去找李长安喝酒是个错误。你看,劳累多度,大脑都出现幻觉了。

    “让一让。”

    袁啸川这才恍然发现,自个儿不自觉得到了厨房门口,里面几个带着手套的警察提着几个黑色朔料袋正要出来,而这些袋子还滴着血水。

    犯罪现场、黑色熟料袋、血水,这三者联系在一起,像道惊雷在袁啸川脑子里炸响。

    他忽的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吔……这是做啥子哟?”

    可这时候。

    门口忽的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轻浮得让人恶心,或者说,是这声音的主人让老袁恶心。

    他皱着眉头撇过头去,瞪着那个油头粉面的斯文败类。

    “杨三立,你来这里做啥子?!”

    …………

    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的金丝眼镜可不就是杨三立。

    他原本还呆在门外面,拿个帕子掩住鼻子,一脸的嫌弃。听了袁啸川的质问,反倒笑呵呵跨了进来。

    “吔,这不是交警队的袁队长吗?”他一副刚瞧见袁啸川的模样,把“交警”两自字儿咬得重重的,“难不成这屋头出车祸啦?怪不得场面这么刺激!”

    “是啊。这家人车祸的肇事者不就是你们洪总么?”老袁死盯着对方,“怎么?你是来替他指认现场的?”

    杨三立嗤笑了几下,摆了摆手。

    “办案要讲证据的,你袁队长也不能开黄腔撒。”

    说着,指向角落的大黄狗。

    “我是老刘喊过来取狗的。”

    “人遭憋死了,狗都不放过。”老袁只是抱臂冷笑,“还真是你们的作风,鸡犬不留!”

    “袁队长你又说错了。”

    杨三立不以为意,推了推眼镜框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可能你也晓得了,刘卫东主动找我们和解了。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大家就又是朋友。周围人都知道,我们洪总最爱养狗,而刘卫东吖就养了一条好狗。当时,我们就顺口提出能不能买他这条狗,为表诚意,我们也是出了高价,刘卫东讲了一哈价,顺势也就同意。”

    他从怀里取出一纸合同。

    “你看,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哩,绝对不是豁(骗)人撒。”

    袁啸川却看也没看那合同一眼。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但老袁却知道,对于刘卫东而言,除了老婆邹萍,就数大黄狗是他的心尖尖儿,怎么可能卖给洪岱海这个仇人?

    可他嘲讽的话没来得及出口,黄狗就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杨三立的裤腿。

    袁啸川顿时哑然,杨三立却笑着摸了摸狗头。

    “这条狗就是聪明,认得清哪个是主人家,不像有些狗理不清状况,只晓得乱咬人。”

    袁啸川深吸了一口气。

    人是软怂,狗也是白眼狗。

    他不再和这斯文败类磨嘴皮子,指着房门。

    “这里是犯案现场,无关人员立即出去!”

    可是。

    话声刚落。

    “我看你才该出去!”

    门外进来个老警察,肩膀上扛着两杠三星。

    袁啸川见了,搓了搓牙花子,不情不愿叫了声。

    “周局。”

    这老警察嗯了声权作回应,背着手踱步过来。

    “你来这里做啥子?”他开口就一点不客气地质问,“你是交通警,不是刑警。”

    “刘卫东是我的朋友。”

    “朋友又怎么样?就能私自闯进犯罪现场?亏你还是警校出来的,还讲不讲纪律?”

    完全不听袁啸川的解释,指着房门。

    “你给我出去!”

    袁啸川终究是个警察,心里再气愤,也只是敬了个礼,气冲冲下了楼去。

    …………

    李长安对这一切恍然未觉。

    他的心神都被脚下的“血池”所吸引。

    说是血池,但其实血量并不多,只是因为客厅较为狭小,再加上血被故意涂抹满整个房间,以及血色艳丽给人的错觉罢了。

    李长安剑下尸骨累累,凭借自身经验,可推断出房间的血约么也就4升左右,也就是一个成年男子大半的血量。

    可是为什么要用血涂满地板呢?

    李长安在客厅角落,血液涂抹不及的地方,找到一些歪歪扭扭的血痕,看起来好像是……

    “李记者!”

    道士回头看去,瞧见个老警察满眼阴沉。

    “我最后说一次,请你离开现场。”

    李长安懒得与其争辩,只是出门前,惊鸿一瞥间,窥见那尊神像虽然多了几分颜色,但却少了十分神韵。

    …………

    袁啸川是个无可救药的老烟枪,缓解情绪的唯一手段就是抽烟,使劲地抽烟!

    李长安下楼找到他时,这么点儿功夫,脚底下已经散着好几个烟头。

    “亏你丫还是公务员,讲不讲素质。”

    “少说这些没用的。”

    他嘴上说着,还是摁灭了手上的烟,把地上的烟头胡乱拢到一起,捧进了垃圾箱。

    “有啥子发现没得?”

    道士确实找到些怪异之处,但过于玄奇,也不便对其明说,只能把两手一摊。

    老袁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可见着道士同样一无所获,还是忍不住皱紧眉头,又翻出一根烟来。

    这时候。

    楼道口里。

    刚才匆匆赶到的几个法医,又黑着脸“噔噔”下了楼来。

    这么快?

    袁啸川一楞,赶紧撵了上去,逮着个法医,批头就问: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你们鉴定出啥子了么?”

    “妈哟。”

    法医顶着一对黑眼圈,骂骂咧咧。

    “几口袋狗肉检定个铲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