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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侧厅这边,方媛媛的贴身丫鬟出去后没多会,又有两丫鬟拿着涂抹外伤的药进来。因谢蓝河的狠劲,蓝袍少年脸上淤青了好几块,其中一边眼睛都肿了起来,上药的丫鬟只是轻轻一碰,他就疼得龇牙,马上一脚踹了出去。
那丫鬟不防,直接被踹到肚子上,即往地上一摔。
手里的药瓶落下,药粉洒了一地,另一位丫鬟的手跟着一抖,都不敢碰那蓝袍少年了,蓝袍少年更是生气,烦躁地将她推开。旁边的人,有人发怔地往后一退,有人看热闹的扬了扬嘴角,有人则是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对下人动手,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在别人的宅院里对别人的下人动手,却是少见的。脾气谁都有,但是,能不能控制住自个的脾气,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之前无论是在晋香会还是在香宴上,这蓝袍少年都表现得彬彬有礼,俨然世家公子的做派,加上相貌亦生得不俗,所以在这十多个人里,也算是比较出挑的。
可谁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竟就暴露了本性。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冷眼看着蓝袍少年开口:“你拿丫鬟出什么气!”
被揣到地上的丫鬟不敢哼声,安岚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弯下腰扶起她低声道:“没事吧?”
那丫鬟含着泪感激地看了安岚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只是要站起身的时候,却哧地抽了口冷气。
安岚便道:“去纱橱后面,给我看看。”
她也是当奴婢的,以前亦没少被打,而且很多时候,只要不是要命,无论被打得多重,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会被视作拿乔。
那丫鬟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胆子本就小,这会儿觉得疼得厉害,心里也有些慌。另一位丫鬟年纪略大,见蓝袍少年差不多上好药了,便也过来扶住那受伤的丫鬟,然后对安岚道:“多谢姑娘,奴婢给她看吧。”
安岚没说什么,将掉到地上,还剩半瓶的药瓶捡起来,谢蓝河也将自己手里那瓶药油拿过来,一同递给那丫鬟,并道了一句“谢谢”。
那丫鬟有些受宠若惊,呐呐应了一声,又对安岚道了谢,然后才扶着那受伤的丫鬟出去了。
安岚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恻然,那背影,太像以前的她和金雀了。
蓝袍少年发作之后,回过神,心里也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在这等场合和这等情况下,更是要管住自己的脾气才行,可是,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十多年的习惯,哪可能说改就能改得了的,更何况,他心里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连怎么伺候人都不懂,这样的丫鬟要着有什么用,给主人丢脸,也让客人笑话,若是在他家,他早就将那两丫鬟狠罚一顿。
因此,他对丹阳郡主的指责不以为意,只不过因为对方的身份到底比他高,背景也比他强,所以没有应声。而因丹阳郡主出声,旁边那几位等着看热闹的人也不自觉地收起嘴边的嘲笑,换上一脸正经的表情。
侯在侧厅外面的是位老妈子,里面的这一幕,包括刚刚的厮打和抱怨,一丝不落地都看在眼里。
蓝袍少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即疼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再看谢蓝河好好的一张脸,心里更加来气,恨不得马上就将自己受的罪十倍还给谢蓝河。只是他此时心里隐隐有些怕谢蓝河,而眼前这些人,虽说有几位平日里跟他都有些交情,但在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帮着自己。
真是可恨,总有一天要讨回这个便宜!蓝袍少年盯着谢蓝河恶狠狠地想着,然后又要叫谢蓝河一声,只是他刚一张口,方玉辉和方玉心就回来了,并且跟着他们一块过来的还有方媛媛和李砚。
安岚都没想,甚至是花厅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方玉辉和方玉心会带回来一个让人心慌的决定——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人觉得这事简直是可笑至极,可是,看着方媛媛和李砚那张认真的脸,他们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是不信任各位,而是在找出真凶之前,大家还是都留在方园比较好。”方媛媛扫视着厅里,这些晋香会的小客人,“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便让他回去,待此事过来,再去道歉。”
方玉辉和方玉心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这句话,一样是包括他们俩的。说起来,他们也不知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现在这境况。方玉心甚至有些羡慕甄毓秀,也就甄毓秀因醉酒的关系,刚刚被扶到厢房歇下后,就一直没有人去提她,倒让她避开了这糟心的事。
有人开口:“这,这太不像话了,这要怎么证明!”
李砚接着道:“方三爷和王大奶奶都是中毒身亡的,毒是下在酒里,而那些酒,则都是从女客这一桌传过去的。”
李砚的话才落,马上就有一位红衣服的女子道:“第,第一个接酒杯的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是我……”
每个人都在急于撇清自己的时候,丹阳郡主却道了一句:“此事不合理,我们为何要毒死王大奶奶和方三爷?!”
方任及到底是李砚多年之交,今日突然丧命,他又在场,自然要管一管。
于是李砚看向丹阳郡主,微微欠身:“郡主说的没错,所以,方娘子怀疑是方三爷和王大奶奶是误服下毒酒。”
丹阳郡主一怔,当即就明白李砚的意思,这话是说,很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当中,因妒忌而生出歹毒的心思,只是却不慎毒错了人!
就在丹阳郡主发怔的时候,安岚问了一句:“那酒里下的,是什么毒?”
李砚打量了安岚一眼,摇头:“如今还未确定。”
既然要证明,自然是需要一番时间的,而且眼下这些孩子脑里心里都懵着,一下子也想不出个有用的事来。李砚陪着方媛媛交待完此事后,就出去了,只是刚走出门口,方玉辉就跟着出来提醒一句:“李爵爷,长香殿下一轮的晋香会是四天后。”
方媛媛回头看着自己的侄儿,随后又扫视了一下侧厅里的人,面色微冷地道:“方园并非是要强留大家,若真有不愿留下的,自当可以现在就回去。但此事报官后,为查得水落石出,怕是官府那边还会让人去一个一个盘查,到时,没准会闹得更大,毕竟方三爷和王大奶奶的身份不一般。各位留在这里,想清楚怎么说,待官府的人过来后,也好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还有一点,方媛媛没有明着道出来,那便是,眼下若有人着急着要回去,那么自然就是嫌疑最大的哪一位。晋香会这十六人当中,虽有不少脾气不好的,但却没有一位是蠢的,自然能听得明白这样的意思。于是,方媛媛的话落下后,厅内反更安静了,就连蓝袍少年也都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方媛媛便收回目光,感激地对李砚点点头,然后又快步往花厅那走去。
方三爷的事,她刚刚本是要通知方家的,但姚氏和方三奶奶却忽然起了争执。方三奶奶似因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愣怔过后,就想大闹,姚氏自当不肯。于是花厅那的混乱,可比侧厅这边还要严重,方媛媛希望尽快找到一个新的矛盾点,引开方三奶奶和姚氏的注意力,不然,她的方园真要被掀了。
而方媛媛留下那些话离开后,侧厅里的人纷纷看向方玉辉和方玉心兄妹俩,方玉辉却没搭理那些眼神。方玉心倒是先看向谢蓝河,随即就发现谢蓝河脸上的淤青,就赶紧走过去:“这,这是怎么了?”
谢蓝河摇头,方玉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蓝袍少年,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此时他实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便没说什么,走到一张圈椅旁边,撩袍坐下,面带沉思。
方玉心一直在谢蓝河跟前嘘寒问暖,丹阳郡主则走到方玉辉身边,低声道:“你若有什么知道的,就说出来吧,也免得大家心里发慌。”
方玉辉抬起脸,看着丹阳郡主,再又往厅内扫了一圈,目中露出一丝嘲讽,就道:“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找到真正有嫌疑的人,大家自然就是清白的。”
蓝袍少年本是已垂下眼,此时听到这句话,即抬起眼,并且眼角发亮。
紧接着,好些人面上也都隐隐露出异样,就好事毒气在里头蔓延,令人有种寒栗的感觉。
方媛媛并没有限制他们只能待着侧厅内,片刻后,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人心浮动,侧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想发疯,每个人都在跟旁边的人低声交谈,唯独安岚一直默默坐在一旁。
丹阳郡主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便走过去问:“你心里有主意了?”
“怎么会。”安岚摇头,“既来之则安之。”
侧厅内,没有出去的人,多半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想法,却在长香殿的消息送过来后,被彻底打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