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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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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朱雀阙之谋,之所以令张让、赵忠,事与愿违。原因有二。

    “卑不谋尊”的政治对等原则是其一。“敢逆汉室者,必出汉家亲”。于是自然而然,将目标人群,圈定为洛阳贵胄,汉室宗亲。

    “列候次减”的利益分配模式乃其二。“天家吃肉,我喝汤”。“吃肉喝汤”,便指自上而下,分封制的利益分配。

    然,先帝母子,却赢者通吃。卖官鬻爵也就罢了,还趁人之危,暗放子钱。将宗室贵胄,一二百年积攒的家底,吃干抹净,不留一个铜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逼不得已,唯将食邑质押子钱家,苟且续命。奈何子钱家,挑肥拣瘦。只贳封君县主,乡亭小侯一概不取。三宫少帝,不闻不问。任我等自生自灭。

    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于是乎,便有了“书朱雀阙”之事。

    道理都通。乃至何太后,深信不疑。且又误以为,先帝《子钱集簿》,今握于太皇董太后之手。又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息事宁人,平宗室众怒。唯太皇董太后出手,命金市子钱家贳贷小侯,自当迎刃而解。

    长乐太仆郭胜,进言道:“先帝《子钱集簿》,究竟握于谁手,此事尚无定论。且,是否有《子钱集簿》,亦未可知。若董太皇咬死不认,又当如何?”

    何太后冷声道:“母子卖官贩爵,敛财无数。惹天怒人怨,先帝崩于困龙台,犹不悔改。今洛阳宗室亦怒而发声,董氏如何还能稳坐高位。”

    车骑将军何苗,急忙起身进言:“如太后所言。若令洛阳宗亲,‘骨肉离心,人有畔(叛)志’,社稷危矣。”

    “事关宗室存续,社稷存亡。不可不察。”长乐少府袁逢,亦起身言道:“料想,只需好言相劝,董太皇必当领会。密令洛阳子钱家,善待宗室诸侯。”

    “此事,宜当谨慎。”长乐太仆郭胜劝道:“老奴窃以为,太后切莫当面提及《子钱集簿》为宜。”

    “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太后冷笑:“他母子既然做得,旁人又如何不能说得。”

    “当真说不得。”何苗亦苦劝:“料想,太后便是提及,董太皇亦百般抵赖,断不会认。只因,如若认了,便坐实朱雀阙书上‘卖官贩爵’、‘妇人干政’之言。乃至德行有污,颜面无存。若引百官劾奏,宗室群起而攻。董氏如何还能窃居太皇大位。”

    何进亦随之进言:“车骑将军所言极是。太后万勿逼迫太紧。反令董氏一门恼羞成怒。”

    “国祚至此,夫复何言!”何太后一声悲叹。

    见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齐齐来看。

    长乐少府袁逢,遂起身进谏:“太后息怒。今少帝继位,窦太皇垂帘。必不会重蹈,先帝覆辙。只需忍耐数年,则万事无忧矣。”言下之意,道路曲折,然前途光明。

    可谓一语中的。何太后言道:“既如此,诸君以为,该当如何。”

    长乐少府袁逢,计上心来:“何不请窦太皇出面,趁三月上巳节时,三宫与少帝,泛舟濯龙园。席间,太后见机行事。料想,董太皇必欣然悔悟。”

    “少府乃老成谋国之言。”何进大喜。

    “臣,附议。”何苗亦无话可说。

    “如此,朕便依计行事。”何太后轻轻颔首。

    “太后明见。”众人下拜。

    数日后。北宫,永巷,黄门署。

    张让、赵忠,相约密会。

    “如何?”赵忠忙问。

    “事与愿违。”张让摇头叹气:“三宫皆无动静,亦无风传。唯董太皇诏命司隶校尉袁绍逐捕,五日一会。”

    “怎会如此?”赵忠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实不知也。”张让苦笑:“天亡你我,非人力可为。”

    二人枯坐,相对无言。

    “先前,家中来人,言颍川旧宅尚在。”不知过了多久,张让忽言道:“不如上书乞骸骨,就此归乡,或可得善终。”

    赵忠惨笑一声:“你我刀锯余人,树敌无数。天下恨不能食肉寝皮。若离深宫,不出洛阳八关,必满门惨死,如何善终。”

    “唉,事已至此,又当如何。”张让唏嘘。

    “若不想隐姓埋名,举家避居深山,世代与野兽为伍。唯有放手一搏,有进无退。”赵忠言道:“一计不成,再出二计。”

    “如此,也罢。”张让咬牙站起。二人垂头丧气,各自别过不提。

    洛阳西郭,十里函园。二崤城,中堡,瑶光殿。

    司隶校尉袁绍、越骑校尉曹冲,城门校尉赵延,三人联袂而来。

    右丞贾诩,左丞荀攸,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并幕府五校,关羽、张飞、徐晃、周泰、典韦。齐来相见。

    众人早已熟络。如关张、徐晃,皆曾随刘备,菟园击鞠。与袁绍乃是故交,自无需见外。

    于是,袁绍开门见山,将书朱雀阙之事,娓娓道来:“董太皇诏命逐捕,五日一会。袁绍束手无策,全无头绪。不得已,登门叨扰。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话说。贾诩前些日,刚从大宦官曹节处,得知先帝年间,书朱雀阙密情。不料音犹在耳,宫中又出此事。与何后及董太皇,疑神疑鬼,胡乱攀咬,截然不同。因知《子钱集簿》下落。故贾诩首先便排除,何太后、董太后及窦太后,三宫嫌疑。此乃二桃杀三士之计也。欲令三宫争斗,祸起萧墙。如此一来,方可浑水摸鱼,火中取栗。再联想赵忠、张让,豪掷宝钞一亿,重回禁中。背后主谋,已呼之欲出了。

    电光石火间。贾诩与荀攸四目相对,各自心领神会。

    贾诩斟酌言道:“且问本初。欲捕贼,还是欲除祸乎?”

    袁绍心念一转,这便言道:“捕贼其次,除祸为先。”

    “此事涉及天家二后,尤其直指太皇董太后。先帝西园卖官,明码标价,妇孺皆知。董太皇‘自纳金钱,盈满堂室’,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当应阙书‘卖官贩爵’之说。然‘妇人干政’,又从何说起。”贾诩循循善诱。

    “陛下年幼,由太皇窦太后垂帘辅政。若论‘妇人干政’,必是指太皇窦太后垂帘无疑。”袁绍言道:“然少帝年幼,太皇监国,乃我朝祖制。前后两汉,多有先例。当无可指摘。”

    “阙书看似语无伦次,胡乱攀咬。实则煞费苦心,牵一发而动全身。”贾诩言道:“阙书一明一暗,皆有所指。看似批‘卖官贩爵’、‘妇人干政’。实则暗伏杀机,直指少帝。”

    袁绍惊问:“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