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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遂以心腹之言相告:“妹妹当知。海外寄田,一年三熟。一亩便当大汉三亩。徼外荒洲,皆无主之地。先占先得。于家于国,皆有大利,如何能轻弃。”
“长姐乃忧,为他人所先。”太史慈母言道。
“然也。”王太后言道:“先前皆不知其利,故弃如敝屣。今已人尽皆知。必有人不甘其后。若为我儿所得,当比蓟国,授之于民。然若为他人所得,必据为己有。先帝曾言,天下十分,汉室三分,豪强七分。然万千黎庶,却无一分。海外荒洲,纵广袤十万里,若为豪强所得,又与民何益?”
“长姐所虑,我等不及。”时至今日,二位义王太后,方知王太后苦心。
“家国天下。今我儿并土封国。尚未能富有四海。闻徐豫诸王,广造海船。其用意,不言自明。若不能先发,且又后继有人。不出百年,海外荒洲,当又如今汉这般。天灾人祸,群盗蜂起。万民饥流,十不存一。”王太后素有远见。
大航海,因蓟王而兴。寄舱劵,寄田券之利大,天下皆闻。汉室宗王,豪门大姓,跃跃欲试者,多如过江之鲫。徐豫诸王,大造蓟式海船,顺下南海,抢占荒洲之心,昭然若揭。
毋论其他。一季三熟,足见利大。大汉农耕立国。本以为徼外皆蛮夷。如塞北,西域,多不宜耕作。岂料蓟王首开海外屯田之先河。先立港津,再圈其地。而后支渠四通,圩田筑堤。向化岛夷,充填劳力。蓟人寄田,可谓耕一余九。一本万利。
然,如何抢占先机?
大汉家国天下。天子居首,诸国次之,诸侯再次。此乃自上而下,三级封建体系使然。
换言之。蓟王圈占,唯天子可取之。诸王、诸侯,皆不可染指。即便蓟王寿终正寝,与世长辞。推恩之下,诸王子下承封国。与二代蓟王,乃兄弟之邦。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便是天子,亦需细掂量。
更有甚者,天子赐九龙柱华表。授蓟王开疆并土之权。凡所占荒洲,皆可并入封国。
“今汉封国,多不过一郡之地。若以一郡之地分割,百子足够乎?”王太后有声掷地。
众人这才醒悟。郡国地有所限。
便是蓟国,亦不过并六县为国。论大小,亦不出一郡之地。“郡国”二字,不言而喻。今汉封国,皆循此例。无有例外。
再深思。天子虽授九龙华表,许蓟王开疆并土。然蓟王又岂能擅自僭越。大肆吞并,授人以柄。唯有化整为零。郡国分割,授于诸子。
“唉……”倍思前后,二位义王太后,这才迟迟醒悟:“无怪先前,洛阳朝堂屡次增封,王上皆婉拒。”
“此,便是臣节。”王太后言道:“君有所赐,臣有所辞。”
“如何分辨?”太史慈母问道。
“率由旧章,萧规曹随。”王太后答曰。
“原来如此……”众皆有所悟。
今时今日。蓟王尚不便将广袤海外领土,并入封国。唯分封诸子。如此一来,为抢占先机,必行螽斯衍庆,多生多育。
迟恐不及。
诚然,待三兴汉室,登基为帝,自当百无禁忌。
然王太后并国中肱股重臣皆以为,宜当双管齐下。三兴汉室不可弃,人伦大事不可废。
只限一郡之境。三百子嗣,占地有限。确实力有未逮。
更何况,蓟王后宫,多宜生养。三百函园姬,三百云霞卫。更有五千西园妃。
西园妃,出身六宫采女:“六宫采女凡数千人,天子遣掖庭丞相率于乡中阅视童女年十三已上、二十已下,长壮皎洁有法相者,因载入宫,谓之采女也。”
先帝又择年十四至年十八,姿容上佳者入西园。皆裙下开裆,以便临幸。待先帝崩,新帝合肥侯,遂将西园采女尽数驱离,守先帝陵。
得何后赦免,择优入园,号西园妃。
如此层层择选,品貌俱佳,皆称殊丽。试想,先帝王美人,先前亦不过西园采女之一。若非母凭子贵,如何能万花丛中,出类拔萃。
饶是如此,蓟王依旧婉拒。
足见,美色难动其心。诚如蓟王所言,与国无利,不言和亲。
一国之君,岂只徇私欲,而不言利益。
或有人言,多生多育,亦于国有利。
蓟王必驳斥。若只为生子,何须五千西园妃。
待觅得良机。蓟王当与后妃、御姬共育。
再者说来。十年之内,开海外三百郡国,足矣。以一州十郡计,再开三十州,并入汉土。蓟王凭一己之力,足可问心无愧。
母亲所思所想,亦出先见之明,当无可厚非。
然蓟王亦有所虑,不可强为。
值两汉之交。乾坤板荡,社稷倾覆在即,如何能过于分心。待万事俱备,何愁春风不度,空悬玉门。
十二月中。
蓟王携百官,送上计使团赴京。
大河冰封,轻车而行。自王城出发,顺下官道。不出十日,足可抵达函园。静待正月旦会,百蛮贡职、众郡奉计。
闻蓟国上计使团动身。
朝野上下,春风洋溢。
窃据高位,寝食难安。蓟王奉献如旧,默认董侯坐稳大位矣。董侯虽年幼,亦颇识大体。六百里传诏沿途亭舍,万勿轻慢。
九亿四千五百万。钱钞各半。
饶是万岁坞中积铜如山,董卓亦整日牵肠挂肚,提心吊胆。生怕变生肘腋。
须知,今时朝政皆出鱼梁台。百官俸禄,宫廷用度,乃至三公九卿,各项支出。皆由董卓担负。俗语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困守洛阳八关,百里之地。便是掘地三尺,竭尽所能,亦坐吃山空无疑。得蓟王献费,则无忧矣。
函园琼台里,左中郎将府。
“夫人留步。”见夫人登车,便有典事监奴,跪地相劝:“将军有令,府中人等,皆不得擅出。”
严夫人不悦:“将军乃我夫,岂与家奴比同?”
“这……”监奴顿时语塞。然却依旧挡在车前。
严夫人言道:“此去白马寺,见过家父便回。速速让开。”
“遵命。”监奴不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