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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4 有凤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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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山,既是王陵,又是陵邑。

    城中所居,皆是守陵人。十里函园,蓟王陵。七里纵横,靖王陵。认祖归宗,兹事体大。前汉中山王裔,与今汉河间王裔,亦是同堂异室。足可相提并论。

    “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

    却不知先帝入京时,可有此等阵仗。遥想当年,皆是十里少年。

    车入靖陵,山呼海啸。民众盛装列队,焚香道旁。

    蓟国兼容并蓄,包罗万种。此城亦不例外。

    绕城一周,再入中郭。此乃靖陵令赵商,有意为之。豪情壮志,溢于言表。譬如蓟国四百城港。大多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呕心沥血,亲力亲为。数十万吏民,上下勠力。终成正果。心中骄傲,可想而知。

    如此,盘旋而上。迟入靖王陵。

    仰望宫殿堆光如昼。俯瞰万家灯火阑珊。华灯初上,游人如织。随行百官,俱有荣焉。

    先祖长眠之地,需沐浴斋戒。诸事不宜。

    然临行时,王太后叮嘱。先祖乃享乐之君。当不避宴饮。若能勾起腹中馋虫,梦中相会。旦夕祸福,或可知也。

    谨遵母亲教诲。蓟王遂命靖陵令赵商。于东西偏殿设宴。然今夜注定无眠。

    上陵礼,通常多祭祀先帝。比如灵帝在位,祭桓帝。少帝继位,改祭灵帝。以此类推。然蓟王祖上,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直至少复祖爵。百余年,皆无王出。故国中大儒谏言,当略过列祖,直追先祖。其用意,不言而喻。此举,亦可比光武。

    蓟王从谏如流。于是上陵礼,只祭中山靖王。

    靖陵令赵商精心布置,准备许久。夜宴俭奢得当,亦合时宜。通宵达旦,待“昼漏四十八分六,夜漏五十三分八”。蓟王罢筵,百官列队,行上陵礼。

    稍后还行成妇礼。收秦后入家门。

    直至礼毕。

    一言蔽之。靖王陵,亦是奇观。凡有奇观,必得大利。利大则无往不利。

    稍后,蓟王携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外国朝者侍子等,循路下山,返回王都。

    城中百姓,扶老携幼,齐来相送。靖陵令赵商,恭送至县界。

    一日往返,经久不衰。不世明主,百姓思之不忘。

    正当蓟国上陵车队,挑灯夜行。

    开年礼毕。董卓沐浴薰蒸,车驾入城。赴阳安长公主宴。

    长公主与不其侯,连生数子,足见伉俪情深。唯有一女,虽是庶出,却视为掌上明珠。有京中大相者言,此女贵不可言。

    言之凿凿。不其侯夫妇,深信不疑。

    “丞相,不其侯府至矣。”车外牛辅,抵窗言道。

    “哦。”

    “中门大开,长公主亲出相迎。”牛辅依次看过:“别无异常。”

    “甚好。”董卓遂下车相见。

    “老臣,拜见长公主。”董卓先礼。

    “丞相免礼。”长公主和颜悦色:“请入府一叙。”

    “喏。”董卓窃据高位,杀人如麻又历经生死一线。举手投足,与先前判若两人。便如长公主,亦忌惮三分。

    本以为必大堂设宴,满座高朋。岂料长公主出人意表,化繁为简。于后院亭中设宴。除去长公主并董卓二人。再无高朋。

    董卓即来则安。牛辅先领军中虎狼,恨不能将后院掘地三尺。再加麾下已把侯府,围成铁桶一般。另有不其侯身陷囹圄,生死皆在董卓一念之间。

    有何惧哉。

    驻足远眺,董卓兴致勃勃,手指发问:“此亭何名?”

    长公主笑答:“凤仪亭。”

    恐董卓不解其意,长公主又道:“乃出《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董卓竟知:“相传,舜制《箫韶》之乐。九曲连奏,便是凤凰亦随之共舞。”

    “丞相雅人也。”长公主始料不及。

    “一介武夫,何言风雅。”董卓旁若无人,先行入内。

    长公主急忙跟随。

    虽名亭,实极阔。

    华室生香,金碧辉煌。且与一般亭阁不同。凤仪亭上下通透,水玉(水晶)攒顶。折梯绕行四壁,枝灯溢彩流光。不惜工本,奢侈无度。

    尤其水玉攒顶,枝灯映照,四射火光,散落炎羽。宛如凤凰盘旋,似升似落。正应其名。

    饶是董卓,置身五彩斑斓,五光十色,亦不由目眩神迷。久未回神。

    长公主出言相唤,宾主这才迟迟落座。

    “不其侯,真风流也。”董卓言有所指。

    长公主却不露锋芒:“夫君别无大志,喜纵情于物。倒让丞相见笑了。”言下之意,政治非伏完所长。

    为不其侯脱罪之心,董卓焉能无觉。然却并未明言:“长公主知不其侯甚深,乃情深所致也。”

    长公主并不气馁:“先帝(桓帝)崩后,孤苦无依。得夫如此,亦是侥幸。妾,别无所求,只求三餐足食,相知冷暖。”无欲无求,随遇而安。断不会与丞相为敌。

    “乾坤倒悬,海内初定。”董卓不动声色:“乱世苟活,已是万幸。”知足吧。

    “丞相所言极是。”长公主知事不可为,遂另寻他法:“蒙不弃,妾愿成人之美。”

    “愿闻其详。”董卓心领神会。

    “先帝万年公主,愿入丞相家门。”长公主强撑笑脸:“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董卓眼中,精光一闪:“无怪长公主择此处设宴。”正因隐秘,故利益交换,口无遮拦,毫不遮掩。更无需,顾左右而言其他。相互言语试探,空费口舌,却迟迟不入正题。

    “丞相以为然否?”长公主笑容略显僵硬。终归有损天家脸面。

    董卓志得意满:“可也。”

    “若结秦晋之好。”长公主又问:“夫君能活命否?”

    “不其侯,受人蛊惑,实非本意。老夫大婚之日,自当放归。”董卓亦足够谨慎。

    “丞相敢与妾,指天为誓否。”

    “有何不可?”区区一个不其侯,何必在意。

    正事毕,家宴始。

    长公主三击掌。

    歌舞升平,变幻光影。

    鼓乐声中,数彩衣舞姬,从天而降。

    各个婀娜多姿,靡丽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