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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都,卫将军幕府。
自吕布东逃,窜入陈留郡。兖州大半,复为曹操所占。数万游兵散卒,亦整编初成。外出鏖战,力有不逮。守备城池,当可一用。
数月来。曹氏父子,风生水起。曹操屡次上疏,劾奏吕布不义兴兵,祸乱州境。虽皆被尚书台压下。然随太保曹嵩,渐受董侯重用,分太师王允之权。尚书台,日渐有心无力。
料想,用不多久。车骑将军吕布,当被甄都除名。无官职傍身,道义无存。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矣。
乃至,只需传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胜券在握,曹孟德意气风发。虽憾失陈宫并李乾,文武心腹。然毕竟还有荀彧并程昱,足称智囊。曹氏并夏侯兄弟,皆为良将。麾下数万兵马,傲视关东群雄。更有盖海舰队,坚船利炮,铁壁铧嘴。往来四渎八流,进出大野泽。果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曹操再封幕僚。荀彧为长史,程立为主簿,卫兹为从事中郎。另表荀彧为御史中丞,赐冠帻衣服车马,兼甄都令。程昱为东平相。卫兹为任城相。夏侯惇领东郡太守,夏侯渊领山阳太守。曹洪、曹仁等皆有迁升。
曹操独兼司隶校尉一雄职。
前司隶校尉李肃,兵败逃窜,不知所踪。京师三独坐,除尚书令外,御史中丞并司隶校尉,皆出卫将军幕府。
御史中丞,外督部州牧,内领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举劾案章,休有烈光。百寮惮之。
司隶校尉,掌察举京师及京师近郡犯法者,凡宫廷内外,皇亲贵戚,京都百官,无所不纠,兼领兵,有检勑(敕)、捕杀罪犯之权。百官畏之。
纠察、举劾、检勑、捕杀,判案定罪行刑一条龙。皆握于曹操之手。
此亦是王太师,利弊权衡,无奈之举。若不重赏曹孟德,太保曹嵩,如何能善罢甘休。不咎吕布妄战之罪。
在王允看来。吕布乃是受关东世家裹挟。并非出自本意。且曹孟德《抑兼并令》下,关东士林,怨声载道。王允又素重关东士林,不忍赶尽杀绝,亦是性情使然。且吕布有诛董贼大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更何况,先前,王允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命公孙二雄,将兵入兖。拱卫甄都天子。以均曹操之势。
如今,公孙二雄,领兵初至。人生地不熟,根基尚浅。不宜妄动。假以时日,待扼固甄都内外。朝廷百官,并大汉天子,皆稳如泰山。再做计较,不迟。
“蓟王何意?”曹孟德居高下问。
“乃为南攻身毒。辟三登美田。”程昱答曰。
“文若,以为如何?”曹操问向首席。荀彧今为长史,故于幕府之中,位在程昱之上。
“回禀明公,如仲德所言,待凿穿羌身毒道,蓟王必西合贵霜,水陆并进,攻灭身毒。”荀彧答曰:“立雍州并赐支都护府,皆为大军南下,先行设谋。”
“蓟王不欲分割汉土。”曹操慨叹:“故灭身毒佛国。”
“此乃天赐之机也。”程昱进言:“待蓟王引大军南下,明公可兴仁义之师,讨灭关东群雄。”
“关东群雄,皆天子所立。并无过错,如何讨之?”曹操笑问。
程昱答曰:“窃据汉土。单此一罪,足矣。”
曹操感慨忽生:“老子言:‘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僭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注①)。’”
荀彧言道:“蓟王何其不知足邪?”
“哦?”曹操闻言一愣。转而抚掌大笑:“文若,深知蓟王也。”
堂内幕僚皆笑。
蓟王平生所求,海内无荒洲,四野无闲田。仅此而已。
陈留郡,陈留车骑将军行营。
“报,淮泗使者,营外求见。”
声势日衰,吕布心烦意乱:“不见,不见。”
陈宫却心中一动:“且慢。”
“公台何意?”吕布求问。
“将军,或可一见。”陈宫答非所问。
“先前,淮泗诸国,心向曹操。广输辎重粮草,助其得胜。如今见我势衰,遣使来见。必无好意。”吕布直言:“何必自辱。”
“此一时,彼一时也。”陈宫劝道:“先前淮泗诸王,为王太师,易相夺国。故不惜养袁自重。今袁术二路兵分,上攻江夏,下击广陵。若二战得胜,袁术坐拥沿江四郡。背依江东十郡,养虎成患矣。”
吕布将信将疑:“莫非。淮泗诸王,欲与我结盟,共御曹(操)袁(术)?”
“意欲何为,一问便知。”陈宫并未说破。
“也罢。”吕布遂命人引入帐中。
“陈国主薄梁习,拜见吕车骑。”陈国使者,颇有仪容。
“所为何来?”吕布语气不善。
“乃为……”梁习话将出口,忽又噤声。目视吕布,拂袖而去。
“竖儒敢尔!”吕布怒从心起。正欲拔剑杀之。不料陈宫已先行起身,肃容下拜:“贵使留步。”
闻此言,梁习这才止步。
被陈宫所阻,吕布忿而收剑。
所谓“以礼相待”。既为陈国使,便代陈国君。辱使,便是辱国。尤其汉家使节。万勿轻动,动则灭国。
“请上座。”陈宫相邀,梁习入座。表情淡然,毫无惧色。不料,骆相之外,陈国还有此等人物。
陈宫以茶代酒,举杯相敬。
落杯问道:“贵使,所为何来?”
“国君手书在此,先生一观便知。”梁习取陈王手书相呈。
便有帐中仆从,转呈陈宫。
陈宫亦不客气。双手接过,取书先看。从始至终,吕布皆无言。
看罢,陈宫这才转呈吕布。
吕布表情数变。终是咬牙接过。草草观之,嗤鼻一笑:“陈王欲徵辟我乎?”
见梁习无言。陈宫遂答曰:“引为客军,当如孙文台,客卿蓟国故事。”
吕布本欲出言相讥。然思今日时局,又一时语塞。苦思无解,这便强打精神,随口问道:“公台,以为如何?”
陈国使节尚在帐中。何其急也?
陈宫心生不满,却面色如常:“卑下窃以为,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