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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皆食蓟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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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狩目的有三:一为乾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郑玄注曰:“乾豆,谓腊之以为祭祀豆实也。”豆,乃食器,形似高足盘,多为木制,故称“木豆”,亦用于祭祀。

    乾豆易得。为宾客及充君之庖,皆需足量。故冬狩,非一日之功。

    凡猎得销金兽,蓟王皆有重赏。或为美玉,或为良驹,或为安车,不一而足。

    闻蓟王汤山冬狩。乌桓率善王乌延,亦自王庭赶来觐见。

    少时,陆城侯亲赴塞外贩马。时三郡乌桓有四部。右北平乌桓王乌延,不过众八百余落。实力最弱。如今号令乌桓各部,众数万余落。一家独大,可谓云泥之别。经卢龙塞道,互市白檀。所献塞外珍货。价值不菲。蓟王回礼更重。

    蓟王设宴款待,重臣作陪。极尽礼遇。乌延所部青壮,多有客庸蓟北。部中女子嫁入蓟国,足有万余家。散布国中四百城港。只需蓟王一声令下,族中披甲五万,甘为先锋。

    遥想当年,帐内夺食。游牧习气十足。如今乌桓渐与蓟人比同。无论举止言谈,皆不觉突兀。蓟人,既出脱于汉人,又另有不同。不分汉胡羌氐,只需入籍,皆为蓟人。蓟人,与北人,亦有差异。北人相对南人。乃是地域区分,非出种辈。蓟人,非是地域,亦非种辈,乃是国籍。

    便有高鼻深目,拳发色黑之人,彬彬有礼。口出幽州汉话,自称蓟人? 亦见惯不怪。

    相聚二日,蓟王与乌桓王,依依惜别。

    三日冬狩? 满载而归。

    拔营重返蓟北离宫? 蓟王再设宴光明殿。君臣同乐。

    岁末年初? 典礼不断。开年正月旦会,及上陵礼,皆是国之大典。“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蓟国雄踞河北? 大汉一藩。一举一动,万众瞩目。一言一行,洗耳恭听。稍候不慎? 必落人口实。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察。

    朝廷东迁? 甄都距蓟国? 数日可达。上计使团? 月底便已开拔。必误不了正月旦会。蓟国一年献费? 高达十亿钞。足够甄都? 朝野所需。话说,若无蓟国年年表率,天下十三州,还有几人愿足额奉献。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 听其言而观其行。”所谓人心不古。蓟王“言必信? 行必果”。扶大厦之将倾? 挽狂澜于既倒。天下皆食蓟粟矣。

    “武王已平殷乱? 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 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

    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遂饿死于首阳山。及王莽篡汉。授龚胜太子师友、国子祭酒。龚胜拒不受命,绝食而死。可见,历代皆有忠臣出。

    然自光武中兴。再续二百年国祚至今。天下皆以食蓟粟为荣。

    只因,蓟王亦是汉室宗亲。与两汉之交,光武出身,别无二致。皆属旁枝末节,亲疏有别。少时恩师言,天下先许汉室,再分天下人。

    时至今日,蓟王渐有深悟。按照后世说法,卢少保所言,乃是利益分配机制。随着人口自然增长,科技不断进步,以及国家治理体系持续释放生产力红利。剩余价值不断累积。如何分配,考验公平正义。

    封建时代。从广大“羔羊立场”而言。喂饱一头猛虎,与喂熟一群猴子。付出成本,孰高孰低。

    便是恩师所言,“先许汉室,再分天下”之真谛。

    归根结底,便是强权。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仅此一句。天知道,省下多少(治)国(成)本。

    不可否认。恩师所言,具有深刻的“封建局限”。然设身处地,就事论事。不啻世间至理。

    只因。『神器凡有动荡,必先死羔羊』。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与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若另立新王。百兽率舞。圣人南面而立,天下太平。

    家国同构,幕府与封国并立。

    便在蓟王携百官汤山冬狩时。内政外交,皆有条不絮,稳步推进。

    赶在月末三后上食礼前。返回王都。

    王驾入宫,冬狩礼毕。

    洗去一路风尘,与三后共赴周公之礼。

    公孙王后,恐有孕在身。蓟王呵护备至。细雨和风,浅尝辄止。

    “正月旦,王者岁首”。又“谓正月旦,岁之始,时之始,日之始,月之始”。

    甄都正月旦会,如期举行。

    因蓟王以辅汉大将军,兼督四州。故天下封国,属国番邦,无有不至。岁末,甄都车水马龙,难得一见。

    朝野无不慨叹。王太师,『割肉饲虎·狐虎之威』,此计高妙。朝政日非,朝廷式微。更加叔侄之争,累及天下三分。群雄并起,州郡割据。若单凭董侯一己之力,如何能号令天下。

    然假蓟王之虎威。天下莫敢不从。

    此计,乃不得已而为之。需先割肉饲虎,再假虎威。兼督四州,便是割肉。

    此与恩师“先许汉室,再分天下”,英雄所见略同。

    甄都“上公之争”,人尽皆知。曹太保欲分王太师,总朝政之大权。唯恐朝堂倾覆,王太师颇有还都洛阳之意。甄都权贵闻风而动。不顾大河冰封,遣人入京,打理旧宅。

    此举,更助长流言蜚语。卫将军曹孟德,亦不禁生疑。

    若朝廷迁回洛阳,奉天子以令不臣之谋,一朝飞灰。满腔心血付之东流。更有甚者,若失皇权傍身,兖州孤悬关东,淮南袁术、徐州吕布,便是豫州丁原,亦虎视眈眈。腹背受敌,断难两全。

    无论如何,需阻王太师动迁之念。

    噩梦来袭。曹孟德披衣坐起,不觉冷汗淋漓。

    “夫君?”卞夫人亦被惊醒。

    “夫人且安睡。”曹操笑道:“不过一梦耳。”

    卞夫人亦起身:“今日正月旦会,夫君宜早起。”

    曹操笑道:“夫人所言极是。”

    先前位卑言轻。如今持重。断不可有失。

    卞夫人亲为曹孟德,梳洗更衣。更换朝服,车驾入宫。

    见一路接车如龙,人马嘶鸣,不绝于道。曹孟德眼中,似有利芒闪过。

    “阿父总朝政,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