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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炎上无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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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章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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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自然而然。

    恰巧于蓟王摆放阳燧火镜时。第一束光,刺破云层,洒落地面。火镜又“仰以向日”。自当先亮。待日光大胜,高台之上,众人皆有华盖、帷幄遮阴。唯我蓟王,立于日下。且身披锦绣王服。正应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荷叶绵延无尽,正如华盖,互相遮蔽。此时,一枝荷花,自叶丛之中,笔直伸出。骄阳之下,别样鲜红。

    正如锦绣蓟王,一般同。

    亲铸阳燧,乃为取火于天。以象炎汉,因火而兴。将作寺虽有万全之备,然终归,人力有穷尽,而天意无穷。谓之“天意难违”。正如,四方馆长朱建平,高呼好雨。

    否极泰来,是也。

    中央祭坛。匠人、铸器,悉数撤离。唯剩阳燧,正向日取火。待“有顷焦之,吹之则燃”。

    少顷,见蓬艾焦黑生烟,蓟王轻动衣袖,真火点燃。

    一时欢声雷动。诸国主亲眼所见,震撼无以复加。天火何来,百思不得其解。

    中书令荀采,捧盘近前。蓟王取御赐彤弓、彤矢。

    彤矢上裹油布,以天火点燃。蓟王弓开满月,仰天一箭。

    但见一道火线,自高台掠下。划过南港水道,正中对岸烽火台。

    烈火熊熊,狼烟冲天。

    但见火起。龙舟竞渡,百舸争流。

    近水楼台,百万民众,“欢声雷动,喜气云腾”。

    王傅黄忠,捋须而笑。少时三墩,半日骑羊,半日射弧。隔三差五,还需吞器官入腹。聚沙成塔,厚积薄发。才有今日,有道明主,昂然丈夫。

    百官恭迎,蓟王入座。

    彤弓、矢,便是朱漆弓、矢。乃御赐蓟王,九锡之一。天子用以赐诸侯有功,使专征伐。《书·文侯之命》:“彤弓一,彤矢百。”注曰:“诸侯有大功,赐弓矢,然后专征伐。彤弓以讲德习射,藏示子孙。”汉已火兴,用于典礼,正当时宜。

    十里水道,鼓声如雷。浪花四溅,舟楫翻飞。龙舟健儿,齐头并进。你追我赶,恐后争先。

    首届赛龙舟,皆是水军健儿。并无民人,参与其中。待来年端午再比。当可军民两相宜。

    一刻钟后。终见胜负。

    不出所料,乃左右横海中郎将,潘鸿、朱盖二人之子。朱桓、潘璋,拔得头筹。

    蓟王自当重赏。

    稍后,大宴。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有酒岂无诗。蓟国朗声言道:“孔璋何在。”

    陪坐侧席,门下报馆丞陈琳,急忙振衣出列,趋步近前。

    “臣在。”

    蓟王举杯相赠:“且满饮此杯。”

    “臣,敢不从命。”双手接过,将琉璃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可赋诗否?”蓟王笑问。

    “喏。”谓“斗酒诗百篇”。陈琳略作思量,这便出口成章:“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主公携我游,高会宴中闱。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ruí)。龙舟同竞渡,万民共逐追。落云飞金乌,仰日铸阳燧。蓬艾燃真火,炎上色无亏。(改摘至:陈琳《宴会诗》)。”

    “妙哉!”便有瞽宗令邯郸淳,击节而叹。

    谓“借景抒情”,或“歌以咏志”。华丽辞藻,言之无物,无病呻吟,哗众取宠。难等大雅之堂。且命题赋诗,言之有物,还需含义深远。更是,难上加难。

    陈琳所做《宴会诗》,看似平铺直叙。言及今日端午,所见所闻。“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乃言天象之变。“主公携我游,高会宴中闱”,乃指,蓟王置酒高会,命其赋诗助兴。“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舟同竞渡,万民共逐追”,描写居高俯瞰,风景人情。“落云飞金乌,仰日铸阳燧”,”蓬艾燃真火,炎上色无亏”,言指蓟王亲铸阳燧,取火于天。

    全诗,呵成一气,一韵到底。且将端午大典,及赋诗情由,一语道尽。谓,“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难得,临场发挥,毫无准备。

    如此,已然不易。更何况,深藏点睛之笔:“蓬艾燃真火,炎上色无亏”。

    “蓬艾”,蓬蒿与艾草。亦泛指,丛生杂草。《墨子·旗帜》:“蓬艾有积。”以喻,汉室倾颓。

    “炎上”,其一,指火。

    因火之性,炎盛而上升,故称火为“炎上”《书·洪范》:“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孔颖达《正义》:“王肃曰:‘水之性,润万物而退下;火之性,炎盛而升上。’”

    其二,指汉之火德。《文选·班固》:“蓄炎上之烈精,蕴孔佐之弘陈。”

    “真火”,喻汉祚。“无亏”,无损也。

    其意乃为:于废墟之上,再立新汉。薪火相传,国祚无损也。

    儒宗,一语中的:“陈孔璋,乃言我主三兴也。”

    “好一句,‘蓬艾真火,炎上无亏’。”蓟王亦饱读诗书,焉能不解其意:“重赏。”

    “主公且慢。”众目睽睽,陈琳一展所长,志得意满,亦是人之常情。

    “孔璋,何意?”蓟王笑问。

    “乞美酒一壶,臣与友,共醉。”陈琳再拜。

    “好一句,‘与友共醉’。”蓟王遂会其意,亦成人之美:“子远何在?”

    “臣,在。”南閤祭酒许攸,强压心头激动,趋步近前。

    “赐酒。”蓟王言道。

    “喏。”中书令荀采,捧盘近前。

    盘内所盛。正是琉璃美酒一壶,琉璃耳杯一对。

    陈琳稳住心神,提壶斟满,先予许攸,再为己取。

    四目相对,许子远,朗声道:“当敬主公。”

    陈琳这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二人并肩而立,异口同声:“请主公,满饮此杯。”

    “诸位,且与孤满饮。”蓟王焉能,拒之美意。

    “臣等,敬主公——”百官共举杯。

    未及落座。不料左右,已有人,出声唏嘘。更有大秦婆罗门王,泪洒当场。

    蓟王好言宽慰。

    岂料,不说且罢。蓟王开口,大秦婆罗门王,已声泪俱下:“汉家君臣,有亲有义。”

    闻此言,台上无不,心有戚戚。